第一次听到爹爹公然对大哥的夸奖。过去种种恍若云烟，一幕幕浮现在商喜脑海中。爹爹对大哥格外厌恶，这是整个宸国都知道的事情。无论大哥做得再好，永远不会得到自己父王的半句夸奖，永远都不会。如今这是……大哥不是恨他吗，不是差点亲手杀了他吗，为什么又要质问爹爹怎么现在才回来。难道说，大哥也一直在盼着爹爹回来吗……商朝发泄了一阵，却还是死死抓着男人的衣角不撒手，似乎要从这个动作中汲取一些从未拥有过的温情，哪怕只有一点点。他的声音很低，像是竭力压制着委屈和无助。“我让你失望了吗……”商扶伶沉默了好久，就在商朝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身前人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坚定的答复。“没有，”犹豫着抚了抚他的背，“商朝，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听父王这样说，商朝身子猛地一颤。看着父子两个从未如此亲昵的举动，商喜一瞬间心间酸涩得只想流泪。商枝眼眶也泛了红，却竭力压制着，小心翼翼地把下巴搁在了小妹肩头。见她没有反抗，商枝这才稍稍放了心。商朝还是没有把头从商扶伶肩上抬起来，一声一声，像是在埋怨。“你为什么半点关怀都不愿分给我，为什么亲手把我一步步逼上绝路，为什么……走得头也不回……”商朝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眼泪汹涌而出，渐渐打湿了商扶伶的肩头。“我真的好恨你啊……”商扶伶闭了闭眼。“我知道。”

商朝恨他，他知道。他就是要商朝恨他，只是没想到，商朝关键时刻却心软了。商喜只听身后的三哥轻声道：“让父王和大哥单独待会儿吧，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如果你还想听我说的话。”

这话说得……好卑微。商枝嘴上虽说着要离开，可动作却是一动不动，似乎生怕一撒开手怀里的小妹就跑远了。他永远忘不了小妹离开上安前失望的眼神。他的心狠和冷漠让她失望了。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再见之后，她会讨厌他吗，会不会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商喜感受得到他在怕什么，唇瓣颤了颤。片刻之后，她做了决定。“我想，”商喜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坚定了几分，也柔和了几分，“三哥，说给我听吧。”

一声“三哥”，叫得商枝眼眶一热。她还认他这个哥哥……提心吊胆了一路之后，他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去。商枝试探着拉住了小妹的手，收到了安稳的回应之后侧过脸来冲她笑了笑。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后了些，给父王和大哥留出了足够宽裕的独处空间。从三哥的陈述中，商喜一点点拼凑出了自己不知道的真相。从三哥的陈述中，商喜一点点拼凑出了自己不知道的真相。……逼宫当夜。看着商喜被一剑归带走的影子，商扶伶在心底舒了口气。商朝冷笑，剑尖直直地指着他的心口。“你在怕什么？莫非你以为，我连她也不会放过？”

听他这样问，商扶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摇了摇头，反问了一句。“年年送出的长命锁里有什么，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商朝握剑的手不易察觉地颤了颤。父王居然是知道的……“你知道……为何不阻止我？”

商扶伶默默看着他，却没有说话。商朝见状越发激动起来，满眼怨恨地瞪着他，“若不是你，我与她根本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许是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商扶伶一反常态，格外平静地面对着情绪激动的儿子。“今日这么多人要把你拉下来拖进地狱，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商朝悲怒交加，笑得癫狂，“父王，你罪有应得！”

与商朝的激动相比，商扶伶却是一反常态的冷静淡然，眉眼间甚至隐匿着一层释然。“是啊。”

罪有应得。他杀了那么多人，早就知道自己会有今天了。或者说，从他杀了第一个人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注定会是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