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沧醒得很早,璇玑还在睡。白沧起身穿好衣裳后,回身在璇玑酣睡的侧脸上落下轻柔的一吻,才离开寝殿。天还没亮,白沧走入寒池之中。寒池的水冷彻心扉,似乎连五脏六腑都跟着冻住了,全身无一处不冷,无一处不疼。可白沧只是皱了皱眉,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魔峰毕竟是魔界大将,又是跟过上一任魔尊的,他座下的几个属下都不是魔峰的对手,要铲除魔峰,还得他动手,所以他必须尽快恢复修为。这也是他这几日放任魔峰的原因,而魔峰摸不清他的底细,这几日以来也只敢试探,并没有真的按照妖族说的做。魔峰和妖族勾结,可不是想看妖族壮大,凌驾魔族之上的,他要自己当魔尊,而妖族也知道魔峰心中所想,所以并不会轻易任魔峰驱使,双方都不过利用对方而已。辛丞已经利用这一点,潜入妖界之中了,若他能拿到魔峰和妖族勾结的证据,他就能兵不血刃,解决掉隐患魔峰的同时,也能震慑妖族。天大亮的时候,白沧从寒池出来,回到魔宫之中。魔界需要处理的公务已经放在他的案头了,他一一看过去,只在看到仙界消息的时候稍作停留。这里面说菡萏仙子的罪名已经坐实,来龙去脉也已经审问清楚了,即日便要削去仙骨,碾碎仙魂,打入畜生道,永世不得为人。操纵仙兽祸乱仙界是何等的大罪,况且死在仙兽手下的仙界之人不在少数,如今仙界的势力越发不如魔界,天帝心中有气,却只能拿菡萏仙子撒火,又岂会让她好过。白沧起初不知菡萏仙子究竟是谁,后来听璇玑说了之后,这才想起这么个人来。几千年前,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妖,本就没有交集,唯一的交集,还是因为言心女君。言心女君死后,白沧也死了,其后几千年的时光,他转世成了魔,也忘却了那段记忆,即便后来阴差阳错的想起,他的记忆中也只有言心女君,没有一个叫扶千秋的小女孩。现在再看到她的名字,一时迟疑也是因为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璇玑。他不知在仙界时璇玑和菡萏仙子的关系如何,但在人界时,璇玑是很疼爱扶千秋的。良久,白沧还是让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璇玑。璇玑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看平平逗丑东西,丑东西在魔宫养了两日,已经和平平混熟了。小孩子有奶便是娘,丑东西也不例外,每日都是平平给它喂食,只要平平在它面前,它总爱朝平平脚边蹭,满心期待平平又给它什么好吃的。平平也不负它的期望,每每都能从袖子里掏出吃的来喂它。平平看着璇玑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时,手中逗弄丑东西的动作也停住了。“娘娘,你怎么了?”
刚才来的人提及的是仙界菡萏仙子的事,难道娘娘和她是旧识?“我没事,你们接着玩。”
说完,璇玑便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平平不知她在看什么,但她知道,娘娘在听了菡萏仙子的事之后,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平平正待抱着丑东西出去,窗边的璇玑回过头,“平平,你可会做针线活?”
平平愣住,有些不知所措,“奴婢、奴婢手艺不好,若娘娘要做衣裳,可找专人来做,魔宫里有......”璇玑打断她,“手艺不好,却是正好。”
平平按照璇玑的吩咐,找来几色布匹,然后又裁成几块,“娘娘,你要做什么?”
眼前裁的布也太小了,不像似做衣裳的。璇玑道:“做一只布老虎。”
平平一听,连连摆头,“娘娘,这个奴婢可做不来。”
“没关系。”
“娘娘,奴婢做的很丑的。”
平平哭丧着脸。璇玑却拍板道:“就是要做的丑。”
平平:“......”剪碎的布头掉在地上,丑东西便绕着布头玩,时不时扑上去撕咬几下,用来磨牙。依照璇玑的提点,一个丑陋的布老虎在平平的手中成型,璇玑看得很满意,“本想让白沧施法的,可变出来的布老虎可没这么丑。”
平平有些许无语,她本想把布老虎再做得好看些,可娘娘偏偏不许,非要个鼻歪嘴斜的。等到最后布老虎做好的时候,平平只觉得没眼看,她的女红本就不好,这下更创新低了。那是个黄底黑花的布老虎,明明摆的是个威风凛凛的姿势,五官却滑稽得很,像似被人揍了,两边的脸还大小不一,眼睛也不是一般大小,头上还顶了一朵红花。璇玑接过布老虎,笑着看了看,眼神很是怀念。平平看看布老虎,又看看丑东西,突然有些明白娘娘为什么要留下丑东西了。那只布老虎被璇玑看够了,又被交还到平平手中。平平不解,“娘娘?”
“我现在只剩仙魂,不便离开魔宫,你将它送去仙界,交于菡萏仙子手中,算是我送她最后一程。”
平平拿着布老虎,心中感叹,娘娘果然和菡萏仙子是旧识,只是不知送这样一只布老虎是何意了?平平也没耽搁,当即就去找了锦盒将布老虎装了,然后让人送去仙界。办完事后回到寝殿,平平发现娘娘好像还是不开心,她也没做什么,就是望着窗外发呆。可平平知道她不开心了。平平试过给璇玑说魔界的事,也试过逗弄丑东西让她开心,可她笑得总是很勉强。平平没办法了,只能让人偷偷去禀了白沧。白沧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束浅蓝色的小花,花朵是小小的一束,拿在他手中显得有些可怜。“你回来了。”
璇玑没有起身迎他,还是坐在窗边。白沧把花放在她手中,“路上摘的。”
这几日,璇玑已经能稍微触摸到东西了,但拿起一束花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勉强。璇玑问道:“魔界还有花吗?我之前怎么没看到过?”
她把花看了又看,然后叫来平平,“找一个瓶子把它插上。”
平平看到花很惊喜,“娘娘,花是尊上送给你的吗?这么一束岌岌花,尊上一定找了很久吧?”
花朵被放在一个透明的瓶子中,浅蓝色的花朵给寝殿中都增添了些许色彩。“岌岌花,这是它的名字吗?”
平平将花朵放置在床头,点头道:“是啊,岌岌花是魔界独有,连北边的妖族地界都不长这种花。”
璇玑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白沧,问平平,“那你说找了很久作何解释?”
平平解释道:“魔界土地贫瘠,生出的花草树木大多带毒,所有的花朵之中,只有岌岌花是无毒的,但岌岌花数量稀少,也不长在一处,有可能这一株在这里,另外一株就在几里之外的悬崖边了。”
璇玑笑看着白沧,话还是对着平平说的,“那你家尊上可是有心了。”
平平又连连点头,“是啊,尊上凑这一束岌岌花,恐怕花费了不少功夫。”
寝殿中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平平一抬头,见他俩都互相望着对方,视线胶着。平平琢磨着,难道我说错话了?平平往门边退去,“尊上,娘娘,奴婢告退。”
白沧随手一挥,就将平平送到门外,然后门就关上了,和那晚的丑东西如出一辙。璇玑道:“你亲手摘的?”
白沧坦然承认,“本尊不能吩咐属下去做这个,有失身份。”
璇玑长长的‘哦’了一声,“那你没被人看见?魔尊亲自去做这个,更加有失身份吧?”
白沧一板一眼道:“本尊施了障眼法。”
璇玑笑开了,“这样啊,那你明天再给我摘一些,要带根茎的,平平不是说岌岌花在魔界稀少么?我想种种看,原先我在仙界,可是有一座花园的。”
她没说谎,原先住在战神殿,公仪萧多数时候都不在家,战神殿中她就是最大的,再加上公仪萧平时也纵着她,所以当她刨了公仪萧修炼的地方种花,战神殿中无人敢拦,就连汀兰也只劝了几句,见劝不动她也就作罢。只是后来花种下了,她却失去了打理的兴致,后续的一切,都是由汀兰来做的。想起这些,璇玑心中很是感伤。白沧答应了,“好。”
璇玑靠近白沧的怀中,“白沧,你送的花我很喜欢。”
满寝殿的安魂草,再加上传天伞的加持,她的仙魂已然稳固,现在白沧伸手抚摸她,已经能摸到她顺滑微凉的发丝了。“过几日,本尊再为你寻一些安魂草,等你的身体完全养成,便能走出魔宫了。”
璇玑点头道:“好。”
*寝殿中的安魂草枯萎的时候,白沧罕见的将璇玑叫了起来。璇玑很困,眼睛都不愿睁开,“你要出门吗?那我在家等你。”
‘家’这一字让白沧心中微暖,他知道她的身体要养成,她会很困,但现在必须让她起床了。白沧将她抱起来,替她穿上外衣,“今日平平会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在那里等本尊回来。”
“什么地方?可以不去吗?”
璇玑在他怀中撒娇耍赖,“或者我睡一会儿再去。”
白沧吻了吻她的眉心,轻声哄她,“听话。”
“那好吧。”
璇玑睁开眼睛,配合他张开手臂。衣裳穿妥了,平平推门进来。璇玑抬眼看过去,“平平,我们要去哪?”
平平脚边跟着丑东西,恭敬道:“娘娘跟奴婢来就知道了。”
白沧把安魂灯放入璇玑怀中,吩咐平平,“照顾好她。”
平平道:“请尊上放心,奴婢拼死保护娘娘。”
璇玑敏感的察觉到今日的气氛有些异常,“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俩今日都怪怪的。”
平平看了白沧一眼,没有回答。白沧道:“没什么事,今日本尊去为你取安魂草,让平平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璇玑不信,“你们肯定有事。”
白沧有些无奈,却又不愿告诉她真相让她担心,“去吧,等本尊回来,定然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平平也劝道:“娘娘,今日奴婢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不是一直想离开魔宫吗?奴婢带你去历代魔尊修炼的地宫如何?听说里面遗留了不少物件,奴婢以前从未有机会进去过,今日算是沾了娘娘的光了。”
“那好吧。”
璇玑答应下来,同平平一道儿离开寝殿。她一步三回头,“无论如何,你都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白沧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本尊会的。”
等璇玑和平平离开后,殿外走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穿白裙,外披浅红色纱衣,容色殊丽,一眼看去那样貌竟然和璇玑有五六分相似。女子走进寝殿,“紫溶见过尊上。”
白沧‘嗯’了一声,“你今日要做什么,心里可有数?”
紫溶道:“属下明白。”
紫溶走到窗边坐下,一手支额,一手放在膝盖上,那模样和璇玑更像了,若是从窗外看过去,只会让人以为是璇玑坐在窗前。白沧道:“这寝殿中的东西,你一概不能动,只管做好你的分内之职,等今日事了,你一家所获的罪皆可赦免,本尊概不追究。”
“是,属下多谢尊上大恩。”
紫溶的视线落在窗边的几盆岌岌花上,那些花儿被移栽到这里,水土不服,所以恹恹的,连花瓣也是没精打采的耷拉着。紫溶惊讶的看着岌岌花,白沧注意到她的视线,眼神温和了一些,“这些花是魔后种的,你不可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