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路尽头，住着的人是姨娘邓氏。半夏走在苏锦宁跟前，她举着灯笼，仔细照着地上的路，走至一半，她才后知后觉般想起来询问：“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你都随我走了半路了，怎的现在才想起来问？来日我将你买了，你约莫还帮着我数钱不不自知呢！”

苏锦宁斜眼逗趣着她，这半夏委实一根筋了些，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为她填了几分纯善之意。二人说话间，到了院门外。苏锦宁上前敲着院门，不多时，院门便被人打开。里头的人一看是苏锦宁，当即愣了几秒钟，有些不知所措。苏锦宁跨入院子，抿唇淡笑：“四妹妹，我是来找你姨娘，且劳烦你带我去找她。”

苏玉棠见苏锦宁靠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前几日苏芬遥说苏锦宁打人踹人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眼下看到她出现，不由自主回想那些话。“四妹妹？”

苏锦宁微微皱眉，看着这个只到她肩膀的苏玉棠。苏家几个庶女中，苏月儿性子最骄纵，其次就是讨好苏月儿的苏芬遥。这苏玉棠的性子，倒是软弱，平日里也没存在感。不过她那姨娘，却是个厉害的。苏锦宁黑眸闪过深色，不等苏玉棠说话，径直朝着正屋走去。才至屋子门口，便与披上外衣的邓氏打了照面。“二小姐？”

还在扣着盘扣的邓氏惊讶出声，她连忙放下手，神色拘谨几分，试探道：“不知二小姐入夜来此，可是有什么事与妾身交代”“姨娘不必紧张。”

苏锦宁勾唇笑着，眸中笑意却寡淡几分。二人进了屋内，不一会，苏玉棠也慢吞吞走了进来。“今日来，是想与姨娘做桩交易，不知姨娘意下如何？”

苏锦宁接过邓氏递过来的凉茶，她神色慵懒，长睫微垂着，眸子落在手中把玩的茶盏上。邓氏与苏玉棠对视一眼，纷纷看到疑惑，她们摸不清楚苏锦宁此番来的目的，但十有八九，目的不简单。只见苏锦宁勾笑，黑眸直盯盯看了眼苏玉棠，直将后者看得浑身不自在，她扭捏不敢与之对视，弱弱问道：“二…二姐姐这么看着我作甚？”

听闻此话，苏锦宁弯眸，将视线转至邓氏身上，笑意幽深：“前些日子，我在走廊碰见一对鸳鸯在假山处，只鸳鸯虽美，却名头加了个野字，便怎么看都不得入目。”

说完，她笑意渐浓，黑眸与邓氏对视：“不知姨娘可有看到那场景？”

苏玉棠听得一头雾水，邓氏神色却大变，险些将茶水打翻，可见心绪不宁。“四妹妹先回去睡着吧，我与你姨娘，还有许多话要说。”

偷情之事，不问原因，是为龌龊。她虽然要与邓氏做交易，但也不至于将这种事让一个孩子知道。苏玉棠今年已十余岁，在苏锦宁眼中，同个孩子没什么区别。邓氏面色微白，强挤出笑容，“听你二姐姐的，棠儿你先去睡。”

她都发话了，苏玉棠不敢不从。屋中顿时只剩下二人，摇曳的烛火跳的更欢快，似在诉说气氛凝结。邓氏深呼吸了口气，白着面孔，语气发颤：“方才二小姐所言，可有证据？”

证据？苏锦宁失笑挑眉，瞥了眼方才苏玉棠离去的方向，话十分犀利指明，“四妹妹便就是最好的证据，姨娘你说是不是？”

苏家的几个女儿里，长相都偏母亲，便连‘苏锦宁’这幅身体也一样，与叶氏颇像。她是彻头彻尾学了两辈子医术的人，在看骨相上，也颇有研究。邓氏的五官是为平淡类型，苏玉棠也不例外，但若是仔细看，会发现苏玉棠五官中带了凌厉，偏生苏毅清样貌并不凌厉。这是其一，奇怪的点。其次，便就是上次听到邓氏与人假山偷情的事，后来她仔细想了，也询问过府中下人。邓氏是在她去了乡下后，才被收入府中，那一年来府上做事的男子，屈指可数。而最重要的一点，便就是苏玉棠是个不足月出生的孩子。“邓姨娘，您是个聪明的人，今日我能来找你，便无意将此事宣传出去，找你合作，也不过是为了双赢罢了。”

苏锦宁淡笑，持着杯盏放于面纱下，红唇轻抿茶水。说罢，她笑意更浓，笑中带刺，“说起来，四妹妹若是足月出生，她可比五妹妹还要小呢。”

苏芬遥与苏玉棠出生相差一个月，邓氏与冯氏两姐妹也是相继有孕，但仔细算起来，苏玉棠要是满十月生，她可比苏芬遥还要小上一岁。邓氏坐在凳子上，身子有些摇摇欲坠，脸上落下紧张的汗珠，神情惊恐，眼眸更是不敢与苏锦宁对视。烛火发出噼啪声音，带回了邓氏思绪。她张了张唇，喉咙发紧：“二小姐…您是如何得知这些？”

询问的话术，直接将此事敲定下来，从而也证明苏锦宁猜测的不错。苏玉棠压根就不是苏毅清的女儿，而是邓氏与某个男子苟合生下的孩子。只可惜，苏毅清头上顶着一片青青草原不自知。苏锦宁斜眼瞥她一眼，未在意她的问话，径直冷冽声音反问：“事情已发生，你便也无需知道我是怎么知晓，我且再问你最后一句，双赢的合作，你要不要？”

能双赢，便说明双方都能从中得到利处。邓氏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关：“妾身愿与二小姐合作！”

她早就受够了苏家的日子，当年若非苏毅清强娶，自己又怎会嫁他为妾！“若妾身真的能为自己赢得一片天地，我自忘不了二小姐的相助！”

邓氏眼中迸射寒冰般的冷意，她咬牙切齿道：“实不相瞒，当年我并非自愿嫁老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李氏在作祟！”

“哦？此话怎讲？”

苏锦宁顿时来了兴趣，她虽然知道苏玉棠不是苏毅清女儿，也知道邓氏给苏毅清戴绿帽子，但却不知邓氏为何这么做的目的。“从前我有心上人，与他也是谈婚论嫁。后来老爷见了我，误把我当成冯氏，家中人以为我品行不端，便匆匆让我入了苏家。可那时…我腹中早有与心上人的孩子，我解释过我并非冯氏，却无人相信。”

邓氏泪流满面，心中恨的不行。她与冯氏是姐妹，早年也将她当成闺友，可后来她才知道，苏毅清会将自己认成冯氏，完全是因为冯氏与他苟合时，都用自己的名字！冯氏贪生怕死，怕家中人责骂，断然不敢用真名，权衡之下，用了自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