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真正的独孤岑登基为皇,下令处死萧荛。当萧荛被五花大绑关在囚车里游街时,数不尽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和石子向他砸过来,可他心已死,一点也不觉得痛,虽然习惯了皇宫的锦衣玉食,也习惯了养尊处优,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卑贱如蝼蚁般的存在。“呵~”萧荛仰头看着乌白的天,叹了口气,一颗石子猛的砸在他的眼角,令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眨了眨,再睁开时,眼前金星闪闪。午时三刻,阳光正好的时候。一并被处死的还有他身边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在他身后跪了一片。不少人在他身后辱骂着他,萧荛鼻尖泛酸,“对不起,并不想连累你们的。”
屠夫提着屠刀向他走来,喝了一口烈酒吐在刀刃上,然后将他的头按了下去。萧荛缓缓的闭上眼睛,这一切终是要结束了。独孤岑站在宫墙高处,冷冷的俯视着刑场,眼中没有一丝的温度。王月瑶在他身边幽幽的叹了口气,“如今父皇终于可以安息了。”
独孤岑闻言看了她一眼,眼底是淡淡的嫌恶。王月瑶看着刑场内的萧荛,自然没注意到独孤岑的视线。独孤岑说道:“说安息还早,还有一该死之人未死。”
“皇兄是说……独孤煜吗?”
王月瑶这才看向独孤岑。“若不是云斐然那个贱人,我独孤家也不会遭此横祸!云家的人都该死!”
独孤岑冷冷的说着,转身下了宫墙,不再看刑场内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影。王月瑶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刑场,“其实你也不是那么罪该万死,怪只怪你是霍景逸的儿子!”
屠夫举起了屠刀,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猛然一闪,然后迅速挥了下去,眼看着萧荛的脑袋就要一分为二,从人群中却射出一个暗器,将屠刀打偏。萧荛睁开眼睛,见一个黑衣人已经来到自己面前,大手一捞就将自己带起飞向空中。呼啸的风从他脸上刮过,乱发迷了他的眼,他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再睁开时,人已在天城外了。“你是谁?”
萧荛问。黑衣人扯下面上的黑巾,冲他扬了扬眉,“怎么,不过一年未见,不认得了?”
“是你?”
萧荛怎么也没想到,救他的人竟会是连城无厌。“不错,就是我。”
连城无厌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响哨,一匹骏马从林子里跑了出来,连城无厌揽起萧荛的腰,纵身跃上马背,急驰而去。足足跑了几十里路,连城无厌才抱着她下了地,萧荛被颠的脑袋发懵,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看了看面前废弃的茅草屋,再看看正在拴马的连城无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
“救你。”
连城无厌栓好马,抬脚走进茅草屋,头也不回的回道。萧荛揉了揉屁股,跟着他走了进去,“你为什么要救我?如今我不再是九方国的皇帝,你也不再是九方国的质子,你没必要因为我招惹他,给你们卜秀国带来灾祸。”
连城无厌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萧荛,轻蔑的笑了笑,“如今的九方国,已不是当年的九方国了。”
萧荛抿了抿唇,“那谢谢你。”
连城无厌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他半晌,“不过是被拆穿了身份而已,怎么连性格脾气也变了?”
萧荛听他说的轻松,心中百般滋味,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苦笑一声。“救你,不是因为我无所事事,是因为我惜才,不想你英年早逝,且当年你对我也算不错,既然九方国呆不下去了,来我卜秀国如何?”
萧荛凝视着他,缓缓摇了摇头,“难道你不知道我与霍景逸的关系吗?我想,不管是九方国还是卜秀国,又或者是巨庸国和天枢国,恐怕整个苍澜大陆都容不下我。你要将我带在身边,只会徒增烦恼。”
“你只说要不要来,其他的事我自会处理。”
连城无厌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似胸有成竹又无所畏惧。可萧荛如今却心如死灰,甚至厌倦了存活下去,哪里还有心思去辅佐其他人,更何况,他也没什么才能。“抱歉……”连城无厌缓缓的吸了口气,须臾才道:“那好,我不强求。不过你可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没有。”
萧荛眸光一暗,抱紧了胳膊,“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的去处?你不该救我的……”“呵,人人都想着怎么活,你却总想死。”
连城无厌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你这样可对得起怀胎十月生下你的娘亲?”
“娘……”萧荛愣住,双眼无神的盯着自己的鞋面,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又温柔又疼爱自己的娘亲,那是这天底下唯一一个到死都没有松开他手的人,是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他的人。可他却眼睁睁的看着娘亲死在面前,无能为力……“小荛,要好好活着……”萧荛的耳边似又回荡起萧游蓝临死前的嘱托,心尖抽痛起来,眼泪再次滚落,一颗颗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你若实在没有去处,便先跟着我回卜秀国,至于你要不要辅佐我,都是以后的事。”
连城无厌从墙角杂物堆里拿出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几件衣服,连城无厌随手拿出一套衣服扔向萧荛,“快换上。”
萧荛接过衣服,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连城无厌在自己面前开始脱衣服,慌张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手指渐渐用力紧紧的抓着那烫手的衣服。连城无厌刚脱下身上的夜行衣,看见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的萧荛,蹙了蹙眉,“怎么还不换?”
萧荛尴尬的抿了抿唇,“那个,你先换,等你换完我再进来。”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连城无厌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撇撇嘴,将衣服换好然后朝外面喊道:“可以了,进来吧。”
萧荛紧张的朝里看了一眼,见连城无厌已然穿上一身黑色的锦衣,上面用同样黑色的泛着光泽的丝线绣着挺拔的长竹,墨发高耸,有种高贵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冷冽之感。“麻烦你出去一下。”
萧荛进去后,指了指门外,怯怯的看着他。连城无厌挑了挑眉,并未多说什么,走了出去。当萧荛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连城无厌正在喂马,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后回头一看,有片刻的失神。他一直都知道他长的极美,比女人还美,可如今还是被眼前的少年给迷住了。萧荛身穿纯白的长衫,腰间用一根一尺宽的玉带束起,身姿轻盈,细腰如柳,一头黑发随意的扎在脑后,炸一看去,真会把他错当成女人,萧荛低垂着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怎么不束发?”
连城无厌看着他一头凌乱的乌发,心中一荡。萧荛抬眼看了看连城无厌光滑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会束发。”
这种事情一直都是小太监们做的,他从来都不会束发。连城无厌嘴角闪过一抹笑意,身后将萧荛拉到自己面前,然后将他的身子反转背对着自己,修长的十指灵活的穿梭在萧荛的发丝中,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梳成了和他一样的发型。“走吧。”
连城无厌带着他飞上马背,朝着卜秀国的方向奔去,一黑一白的色彩在阳光下尤为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