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夕阳如火,烈日的余威仍在,在九方国的边城小镇中,一辆装饰讲究散着淡淡香气的马车行驶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车厢被覆盖着淡青色的纱帘,随着马车的行驶,缓缓的飘动,依稀间,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女子。车外赶马的男子长相清秀,神情冷淡,时不时的挥动几下手里的鞭子。车厢中,那女子突然问道:“阿平,还有多久到?”
语声灵巧、活泼,放佛带着种天真的稚气。“小姐,等过了这镇子就到了。”
“呼——”女子长长的呼了口气,轻声埋怨道:“终于快到了,早知道我就骑马来了,坐车也太折磨人了……”被唤阿平的男子哑然一笑,自古千金贵女有哪个出门是骑马的,也就只有她这么不拘礼节,凡是男子能做的事,她都会去做。马车停下,男子道:“小姐,我们到了。”
他掀开车帘,里面伸出一只白生生的玉手,但那纤柔无骨的手腕上,却有一道似火烧留下的疤痕,一路延伸,隐没在鹅黄色的窄袖里。男子伸出胳膊,让那玉手扶着,然后一个长发披肩宛若流云的女子矮身从车里走了出来。“终于能下来活动活动了。”
原本听那天真稚气的语声,谁都会以为她是个豆蔻年华,既美丽又娇甜的少女。但此刻,从马车中下来的却是个二十左右的女子,她抬起头,露出娇魇如花的面容,无论是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就会被她的绝色所惊,但却又忍不住对她生出怜惜之心。这绝代的女子,竟是个盲人,双眼上覆着的白丝绫带遮住了她残缺的瑕疵,显得神秘又高不可及。“小姐,前方五尺便是石阶,共有三阶,然后是高约一尺的门槛。”
女子听了,抬脚走了过去。这是一间建在荒野之地的酒楼,虽荒无人烟,但依然客座满朋,因为这酒楼的厨子是整个苍澜大陆都有所耳闻的神厨,他做的饭菜,就是口味再刁钻的人,也挑不出任何的不是来。“哟,这位小姐,您是大厅还是包间啊?”
一个长相和善的小二上前道。“包间。”
女子礼貌的点头道。小二将二人领至包间,在女子点了几道菜后便退了下去。“阿平,能不能让我再喝一回这里的果酿~”女子朝名叫阿平的男子乞求道。“小姐,您这次可是偷偷溜出来的,喝酒误事,您就不怕到时候一个不小心被捉回去吗?”
阿平没说不行,却换了个角度给她阐明利害。她咬了咬唇,似真的有些担心,很快的她嘻嘻一笑,“阿平这么厉害,应该不会让我被捉回去吧?”
阿平轻轻扯着嘴角,挑眉道:“那可不一定,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嘴馋,你吃什么。我吃什么,你喝什么,我喝什么。你既然要喝酒,那我也要一起喝的。”
“你酒量这么差,怎么能喝酒!”
女子佯装不悦,拍了拍桌子,“萧平!你这大胆刁奴,总这么欺负你家主子,是不是皮痒了,信不信我就算看不到也能捉到你?!”
萧平‘嗯’了一声,“我是刁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又不是才知道。”
女子气的牙痒,她这个贴身侍卫简直比主子还主子,吃穿用度都要和她一个等级,就连在外人面前的地位都是差不多的,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是一个跟着她,保护她的贴身侍卫。有时候,她就想着,这萧平会不会其实是哪位高官家的嫡子什么的,不然他哪里来的资本让她身为尚书的父亲也要礼待于他?酒楼的客人虽多,但上菜速度依然很快,女子闻着面前诱人的香气,很快就把那果酿忘了。“嗯,真好吃,还是以前那味道。”
她嘴里塞了一堆,心满意足的点着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萧平慢条斯理的吃着,视线一直胶着在女子的脸上,深情的眼底带着浓浓的宠溺。虽然她的吃相一点都不文雅淑女,可在他眼里,依然是谁也比不上的。可是,女子永远也看不到……“小姐,最近几国边疆地区都不太安宁,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哎呀,阿平啊,出门在外,就图个放松享受,你别老想那么多,来来来,多吃点这个八宝鸭,香着吶。”
“小姐……”语声未了,酒楼外的马匹突然仰首惊嘶起来——暮风中方自透出凉意,那马像是察觉出了什么惊人的警兆。夕阳黯淡了下来,大地竟似突然被一种不详的气愤所笼罩。萧平脸色一变,女子嗔了他一句,“你还真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从一旁的密林中突然冲出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看了眼眼前孤立高耸的酒楼,身形一闪飞了进去。紧接着,从密林中又蹿出四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蒙着脸,仅露出来的眼睛里满含杀气。“搜!”
一声令下,四人分散开,从酒楼的不同方位摸了进去。包厢中,女子还沉浸在美味中,萧平面色一寒,轻声道:“有血腥气,有五人进来了。”
“嗯嗯嗯,又不关我们的事,快吃快吃,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女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凭着灵敏的鼻子,她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每道菜的不同位置,若是无人去看她的脸,不会有人认为她是有眼疾的人。见她这般不在意,萧平便不再多说,只要那些人不来招惹他们,那他也不会去自找麻烦。浑身是血的男子踉跄着走在包厢外的走廊上,手中的利剑成了他的拐杖,支撑着他不倒下去。他突然推开一个包厢的门,一只脚还没踏进包厢,便有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将他煽了出去,包厢的门也瞬间合上。这一击,着实不轻,浑身是血的男子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这一番动静惊动了追来的四个黑衣人,瞬间就将那人围了起来。话不多说,直接动手。男子本就重伤,又以一敌四,根本就无胜算,他眉眼一转,看了眼刚才那间包厢的门,略一咬牙,猛的撞了过去。砰——房门碎裂,男子仰面摔在萧平的脚边,四名黑衣人想都未想,提剑就要冲进来,萧平眉峰一蹙,手臂一挥,比方才更加猛烈的劲风扫了过去。四人感觉着迫人的风势,连忙向后退去,但还是受到了些波及,胸前的黑色衣衫划破了一条裂口,有淡淡的嫣红从里面渗了出来。好强悍的内力!四人立刻就高度防备起来,但见桌旁坐了一男一女,男的气宇不凡,有种高不可及的气度,女子则绝色可卿,虽一丝白绫覆在眼上,却依旧难掩倾世之姿。其中一人道:“我们是暗夜楼的人,在捉拿叛徒,敢问阁下是何人,还望不要插手我们本门的内务。”
女子砸吧砸吧嘴,放下手中的筷子道:“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这门都让你们打碎了,木屑子也落到菜里了。”
她哼了一声,“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也不管你们要干什么,我就只问咱们这笔账该怎么算。”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虽然不知道他二人的底细,但也知道不是一般的角色,便回道:“今日是我等的不是,这顿饭算在我暗夜楼的头上,不知姑娘觉得可行?”
女子弯唇看着萧平,“阿平,你觉得可行吗?”
萧平眸光泛寒,扫了眼脚边半死不活,晕过去的血人,冷声道:“惊了我家小姐的尊驾,就是拿你们的命也是可行的!”
迫人的杀气顿起,几人身上立时起了一身的寒意,手中的利剑猛的握紧,却是不敢擅自出手,沉声道:“二位这是要煜我们暗夜楼为敌吗?”
“呵呵,暗夜楼?”
女子娇娇一笑,掩着水嫩的红唇,脸蛋上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什么杂七杂八的,口气不小,敢在我面前随意这么叫嚷。”
萧平也跟着提了提唇角,看了她一眼,依然是宠溺的,再回头看向那四人时,却已是满眼磅礴的杀意!四人甚至来不及惨叫惊呼,已一一倒地。女子皱了皱鼻子,“阿平,下回能不能找个远点的地方出手,太难闻了,我都没胃口了。”
“好了,今日我们杀了这四人,怕是暗夜楼很快会寻仇找上我们,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尚书大人怕是该急出病来了。”
“啊?我们这才出来四天呢。”
女子撅着嘴,向萧平伸出手,萧平见状,身子一动,女子便轻松的抓住了他的胳膊。“阿平,就再玩两天,就两天,好不好?”
两天……萧平真的思考起来,然后点点头,“那咱们可说好了,两天后,我们就回去,不能再讨价还价。”
“嗯嗯,我一定听话。”
女子灿烂一笑,更显得明媚耀眼,风采逼人。萧平柔柔一笑,她开心,他就开心。“咦,这地上是不是还躺着一人?”
女子微微张着唇,突然问道。“嗯,半死不活的。说到底,他才是打扰我们的始作俑者,要不要把他也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