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染上的绿，又是二次加工，必然会显得刻意。”

“美人醉说的是呈色多变的高温釉质，简而言之，釉面会反射出不同颜色的光晕，与釉色本身相互辉映，你可以将这支柳叶瓶放到阳光下，就能看到红绿色之间存在间隙。”

“说明表面的这层红色是先上色，泛出的绿斑点是后着色！”

一席话说完，中年男人不信邪，他将柳叶瓶托举在床边，阳光的投射之下，一目了然，叶建设说的分毫不差。中年男人像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脸，只是不停地哀叹摇头，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叶建设看出他的失意，毕竟自己以为能借此发财的古董，是假的，任谁也无法短时间内接受。“所以我问你，有没有其它的古董。”

叶建设尚且不准备亮明身份，除非中年男人这儿有他所需要的古玩。起码要确认中年男人鉴宝的眼光在线，不说能看透一切，也不能一个劲儿地收赝品。中年男人张着嘴，好半天才从囊中取出一块盘形的物什。“只有这块陶土做的盘子，也算不上古董，我就是瞧着奇怪，怎么会有人用土做盘子，还做得这么粗糙，所以就收过来了，也不贵，就几毛钱而已。”

他压根没觉得叶建设会收了这个破土盘，尴尬地笑了两声：“兄弟，你这眼力见太好使了，说话一套一套的，你家里是不是祖传做古董的?那你怎么还和咱坐在一块啊。”

一连串的发问，都不能打断叶建设的苦思冥想，他紧盯着那只看似平平无奇的土盘，对啊，这个年代就算再落后，也不至于用土做盘子。什么时候会用陶土做炊具呢……“新石器时代的陶盂……”叶建设口中念念有词。“小兄弟，你嘀嘀咕咕说啥呢？你该不会是看上了这个盘子吧，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免费送给你，交换条件是你得传授给我几招，方便我以后收古董啊。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马富勇，你叫我富勇就行！”

这回换做是男人表现的热情，叶建设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敷衍地迎合：“我叫叶建设，彭山村人，这只盘子……你真的愿意给我?”陶盂是石器时代的一种炊具，特征是红陶夹砂，也被称作文化红，通常做工都很粗糙，因为时代的局限性，但古人的智慧就体现在，红陶土可以做到抵抗高温，哪怕架在火上烤，都不会出现裂痕。文化红和其它的古董，差别巨大，这不仅是价值多少的问题，还是一个时代的见证。叶建设心中震撼，就听马富勇一口答应：“那当然了，不就是个破土盆？你想要，我那家里还有一大堆呢。”

一大堆?叶建设怀疑是有人挖到了文化红的埋葬地，这些东西转手来到马富勇手里。“真的？那你不用去燕京了，这支盘子我要了，给你50块钱！如果还有其他的陶土制成的古董，根据复杂程度，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

叶建设也不废话，爽快地掏出50块钱。50块钱相当于普通工人接近两个月的工资，马富勇被吓到了，半天都没来得及接钱，叶建设直接把钱揣到他兜里。80年代的治安不够到位，特别是人多眼杂的地方，要是被人发现他身上有钱，而且还很多，叶建设很可能没到江海省就被洗劫一空了。马富勇喃喃道：“好，我家就在群林县，你到哪儿?等我回去了，我就把剩下的陶土古董都给了你。”

这时两方都怕对方反悔，叶建设呵呵一笑：“那你就陪我跑一趟江海省，咱们再结伴回去，你经常收这些古董，往后不如就给我做供应商？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收来的古董是真的，我照单全收，价格会很美丽的。”

两人相视一笑，达成了共识。市里的报社，三方人马僵持不下，王福花又想出个馊主意：“叶建设虽然无父无母，可是他跟前任供销社社长走得很近，你们不知道吧，洁玉她父亲的老战友就是张雄武。”

“张雄武现在可是市里供销社的部长，他会拿不出钱吗?你们就别在这儿瞎耽误功夫了！”

一直在观望的韩如月，差点没栽倒在地上。王福花的存在不仅没让纠纷化解，还有愈演愈烈的势头，这怎么就跟供销社的张部长扯上关系了呢？整个就是围魏救赵啊。但是韩如月关心的是宋洁玉的生死，张部长与她非亲非故，起码这群人不会再对宋洁玉施压。“有道理，王婶说得完全在理，你们真有能耐就该去找张雄武，是部长你们就不敢去找了?非要揪着洁玉不放。”

冯志年在此时赶了过来，他连二八大杠都没停好：“宋洁玉要是不小心动了胎气，伤到了元气，你们谁可以负这个责任？难产、早产而死的孕妇一抓一把，你们是要背上人命吗?”“张部长和叶建设关系好，一定会为他承担责任。”

如今冯志年来了，王福花这棵墙头草就闲不住了。她竟然被猪油蒙了心，觉得一时春风得意的叶建设，前途会比冯志年更加光明，现在想想真是自打耳光！叶建设那天还以人格担保，能摆明一切，现在是把宋洁玉都给撇下来了，他们夫妻间的情谊也不过如此。秦雨菲很是惊诧。张雄武分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去张雄武面前闹事是否不妥当？但冯志年说得没毛病，因为要债而背上人命，不值当的。赵老板再度出头：“你们说的张部长究竟在哪儿猫着呢?我们现在就去找他要钱，要不回来，还得找宋洁玉。”

身为同是国营的陈助理，急忙出来救场：“张部长他目前去到高丽了，毕竟人家是采购部的，有点进出口的贸易需要洽谈，你们要找，恐怕也得等个几周。”

就在租户们即将失控，王福花又来了个落井下石。“张雄武去了高丽，总不能也把钱带走吧，你们可以去张雄武他媳妇！”

“他媳妇刘桂英是市里头的工程部设计师，咋可能没钱。”

王福花故作凄惨：“洁玉她真是命苦啊，怀胎几个月，别人家的姑娘都是在家被伺候着，她要天天来回市里和村里，还得承受无妄之灾，这个该死的叶建设！”

“大伙儿可不能胡来啊，洁玉她现在很虚弱啊！”

王福花知道冯志年看重宋洁玉，就演了一出苦情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