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玲玲带着沈川去报到。指挥学院报名的人很少，都是些家里条件好的，能弄到粮的，而且还有部队背景的。报到的地点在军事学院的食堂，进去就是交粮，然后相关人员会给你算，扣除交给上部队的，剩下的就是自己的口粮，沈川扣除上交的剩下的能换九十个馒头，一百二十碗地瓜粥。其他人的几乎都是五十个馒头，地瓜粥更是没有的。沈川拿到自己的证件和饭票，偷偷的看了一眼食堂饭口的菜，打菜的给的实在太少了，只给两勺菜，馒头倒是不小，都是杂粮馒头。朱玲玲和沈秋月和一众家长一样，站在线外面等着。“这食堂是不是太黑了，六十斤粮只能换九十个馒头？五十斤地瓜才一百二十碗地瓜粥？六十斤粮就算半斤一个的馒头也能蒸一百五十多呢。”

沈秋月说到。“你看出来了，交部队的这些粮就交这一次，以后就不用交了，交给食堂的这些出了返给学生的，还有学生的老师和干部的都从这里出了。我和你说，不少单位盯着这边呢，都奔着这些孩子的交的这些粮呢。”

朱玲玲小声的说到。沈秋月*感受到大城市的人心更黑。沈川的手续都办好了，就要去宿舍了。这批孩子的年龄都在十五岁到十八岁之间，这次的情况特殊，都要带着粮食来，是允许家长送的。沈秋月她们一行人送沈川去宿舍，军校的宿舍条件还不错，本来应该是八人寝，因为这批学生少，每个寝室都只住了四个人。沈川是他们寝室最后一个到的，其他的三个人已经早就到了，都是家长跟着来的。还没进屋就听到屋里的说话声。沈川进来以后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其他的三个孩子两个是本地的，还有一个是海市的，家长都是那种自命不凡的那种。沈川看了眼三位同学，倒是没什么想法。“川儿，你住这个位置。”

沈晴爽朗的声音很是悦耳。沈晴比沈川大，一直都是直呼其名。其他三个同学的家长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别人都是父母来送的，其中一个同学还带了警卫员，只有沈川是四个女人送他。沈晴和沈静帮他铺床，沈秋月和朱玲玲打量这个宿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需要。“这儿让用热水么？”

沈秋月问到。“让用，军校相对部队没那么严，就是得自己准备暖壶去食堂打水。”

朱玲玲说到。另外两户家长站在一旁，瞄着这边，眼中尽是不屑。“小军，你需不需要暖壶，我下午给你也送来一个吧。”

说话的是警卫员，对床的男生坐在床边看着说上的书，警卫员站在他的床头说到。“用不着。”

男生的语气特别不好，冰冷中透露着一丝暴怒。“那个水壶旁边的服务社就有。”

朱玲玲说到。“小晴，你去买一个回来。”

沈秋月从背包里拿出钱和票给了沈晴。“我和她去吧，她再找不到。”

朱玲玲带着沈晴去买水壶了。沈秋月的举动，屋里的人都看在了眼里，看来也是有些背景的，不然怎么可能连工业票这种东西都说拿就拿的。沈秋月现在手里的票多的是，李长安每个月发的小票基本都用不上，都让她拿到陆晶晶那儿换大件儿的去了，婆婆手里的票更多，老家那边自己家的工厂，各种票每个月都有不少。就是自行车票她手里都有七张了，还有什么缝纫机啊，暖水壶啊，手表啊，都是五张以上的了。“哥，这个柜子是可以锁的吧，把这几个兜子放这个柜子里。”

沈晴指着床边的铁柜子说到。行，放那里就行了。对床的男生抬头瞄了沈川一眼，真是小家子气，一个大男人还锁柜子。但看到沈晴把兜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摞在柜子里的时候，就惊呆了。十一，十二······三十七，三十八······五十一，五十二······六十。整整六十盒罐头，有玻璃瓶的水果的，也有铁皮盒的，看着应该是什么肉。旁边还有十包牛皮纸的点心。男生给警卫员使了个眼色。警卫员也惊呆了，要说这东西之前他们家*那儿多的是，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他们家都两个多月没见过这东西了，服务社说未来十个月都不会有货的。其他的两个同学的床在另一边，倒是看不见沈川这儿的情况。“我们一会儿要去市里的国营饭店吃饭，你们去哪儿？”

另外的一个家长说到。“我们直接回家，我们家就在市里。”

另一位家长妈妈骄傲的说到。“家在这儿就是方便，哪像我们外地的，吃饭还要到饭店里吃。那咱们一块儿走。”

这两个家长的对话中无一不透露着自夸。七八口人浩浩荡荡的一起出门了。他们刚一出门，就进来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收拾的怎么样了？”

年龄大的男人说到。女人走到男孩儿身边，用手轻轻的拍拍男孩儿肩上的灰。“儿子，妈说妈来收拾，你非要自己来，瞧瞧这一头的灰。”

女人心疼的说到。但男孩儿却一点儿也不领情。“对了，你不是领了六十个馒头么，刚才我去问了，食堂晚上没有晚饭，所以你中午要把晚上的馒头领回来。”

年轻的那个男人说到。“什么？不是说晚上有粥的么？”

男孩愤怒了。“谁和你说有粥的，那粥都是人家有票的，你有票么？”

年轻的男人说到。“我听你爸他同学说，你们这个系只有一个学生有粥票。”

男孩的妈妈说到。男孩无奈的躺倒了床上。“我也听说了，听他们领导说本来以为能收到很多地瓜呢，没想到只有四个学生带的是地瓜，三百多人就四个发了粥票的，这概率才百分之一点儿几呀。”

年轻的男孩儿说到。沈川偷听着对床的人说的话，真是胆战心惊的。“姑姑，我走之前奶奶要给我带一脚猪肉，我嫌麻烦没拿，我带来好了。”

沈川的声音不大，却特别有穿透力。对床的几个人都看了他一眼。“呵呵，你怕什么，不是给你准备这么多吃的了么，放心吧，饿不着你。”

沈秋月说到。“谁让你嫌麻烦不带了，要不是二婶儿坚持，这些罐头他都让少拿。”

沈晴说到。“你别担心，咱们的票够你吃的，就是食堂的菜不怎么好，你先坚持一下，等下个月让你奶给你多准备些寄过来。”

沈秋月安慰道。“是啊，这边虽然和咱家是比不了，但你放心，咱家能让你吃饱。”

沈晴笑着说到。沈静和朱玲玲拎着暖壶回来了。“小弟，我刚在路上听说食堂晚上只有粥，菜都没有。”

沈静把从外面打听到的和弟弟说。沈川的下巴都要掉了。“我也听说了，学校有粥票的少，学校的物资又少，晚上只开一个堂口放粥。”

朱玲玲说到。“咱家腌那咸菜给你装几罐子好了。”

沈晴遗憾的说到。“你也别难过，那不是有罐头呢么，每天晚上开一盒罐头配粥吃，一碗不够就两碗。”

沈秋月安慰着自己的侄子。沈川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能吃。“嗯，只能这样了。”

对床的人已经惊呆了，他们这种军三代的家庭费劲弄到的粮只换了六十个馒头，对面貌似更多呀。“您是文工团的朱*吧。”

对面的年轻男人先开口过来打招呼。“是我，您是？”

朱玲玲实在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了。“我是武装部的林景，上次海政的会上见过您，对了，这是我父亲林庆年。这是我母亲田秋。”

“哦，林*您好。”

朱玲玲顺着林景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想起来了，对面人是首都某陆战部队的林*。“你好。”

林*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朱*，这位是您的亲戚？”

林景有意的打探沈川的情况。“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沈秋月，是沈川的姑姑。”

“哦。做家长的都不放心孩子一个人来报道，我们这不也是，来送孩子过来的，要不那些粮食孩子一个人也带不了，我们这么些人帮着拿才换了六十个馒头，你们换了多少啊？”

林景的母亲说到。“我们换了九十个。”

沈秋月说到。林家的家长明显的吸了一口气。“九十个，真不少了，这些孩子普遍都是五六十个。”

田秋说到。“啊。”

沈秋月不太清楚别人的。“我刚才听你们说你们有粥票是么？这批孩子里粥票可不多，听说就是个人有。”

田秋问到。“啊，是，我们发了一些。”

沈秋月说。田秋满眼的羡慕。“对了，林*，说起来，你们还有些渊源呢，之前您手下的李长城您还记得么？”

朱玲玲说到。“当然记得，李长城跟了我五年，那可是个好兵。”

林*说到。“她的丈夫是李长城的亲弟弟。”

朱玲玲说到。林*猛了一下，李长城的亲弟弟，李长城的父亲是北省的，他弟弟就是李长安，李长安是不就是前一阵子北省那边军区说的那个人么。“哦。幸会幸会。”

林*马上亲热了半分。“您好您好。”

林*想起李长安弄粮的事，听老陆他们说那小子有门道，这么看来确实有门道。林景也听说过李长安的事，李长安大他五六岁，前阵子他们武装部的领导没少说李长安。林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的粥票不会有一百二十张吧。”

“啊，就是一百二十张啊。”

沈川说到。在场的林家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林军盯着沈川像是盯着一个大鸡腿一样。“沈家姑娘，*来首都吧，这样吧，一会儿咱出去吃顿饭，我请，说来说去都是认识的，我再带你在首都好好逛逛，南门那边新开了两家洋货店，都是新到的衣裳，好看极了。”

林母马上套几乎，这年头粮食就是最奢侈的奢侈品。“不用麻烦了，我们再这边简单的玩儿两天就行了。”

沈秋月委婉的拒绝。“那哪行啊，来趟首都怎么也要买身儿衣裳回去。”

林母说到。“嫂子，您太客气了。秋月她不是很喜欢穿，而且她改革之前就是做对外贸易的，不太喜欢洋货了。”

朱玲玲解释道。林母这下败下阵来，但还是不死心，那可是一百二十张粥票啊，就是匀给他们几张也是好的。沈秋月怎么可能看不出林母的心思。“小川，你晚上自己去食堂也没有伴儿了，自己注意安全啊。”

沈秋月说到。“没事儿，我不用伴。”

“你可以打回来吃，一碗粥再来半包桃酥，也够了。”

沈晴说到。“还是在食堂吃吧，你回来吃，全寝室就你一个人吃，大家不恨死你了。”

沈静说到。林母一下子注意到了沈静“这个姑娘长的真好看。”

“这是小川的亲姐姐。在玲玲原来的文工团工作。”

沈秋月说到。“长的真好看。”

林母喜欢极了。“嫂子，你看要不这样行不行，你们手里的粥票多，我们还没有粥票，我们和您买，您两毛钱一张，您卖我们三十张，这样我弟弟每天和您侄子一块儿吃饭还有个伴儿。”

林景说到。“这。”

沈秋月看着沈川“小川，你够吃么？”

“也不差那三十碗粥了，我这不还有储备粮呢么。”

沈川说到。“行，那就卖给你三十张吧。”

“哎，谢谢您了。”

林军一听到，眼睛瞬间就亮了。林家这下对沈家的印象更好了。沈川的学校安排好了，沈秋月在首都逗留了两日便回去了。回到北省，沈秋月便安心的准备猫冬了。“沈川那边都安排好了？”

李长安问到。“嗯，还遇到了大哥以前的一个姓林的领导，他家孩子和沈川一个班。”

“姓林？”

“是啊，他家两个儿子，老大叫林景。”

“哦，我知道了。”

沈晴和沈静两人回老家去了，沈秋月在首都买了好些东西让她俩带回去。“哎呦，这都是从首都带回来的？”

沈母看着一炕的物件儿，稀罕的不得了。“这个是雪花膏和毛衣，给我妈，二婶三婶一人一个，手表是给奶和爷一人一块儿，这个呢子大衣是首都最流行的，给我爸二叔三叔一人一件，还有这个小棉袄是给宁宁的，这些点心是首都那边儿的特产，奶你收着吧。”

沈晴说到。“我和你爷都这么大岁数了，买啥手表啊，真是糟践钱。”

沈母心疼的说到。“对了，这是姑给写的信，说下回就按照上面的数给小川送粮。”

“这咋这些呢？”

沈母看了一眼，信上的数字，这也太多了，家里的这点儿粮，也就够送一年的。“这上面写的是半年的粮。”

“你弟那学校咋样啊，好不好。”

沈二嫂问答。“啥都好，就是吃的不好，和咱家比都差远了，勉强能吃饱。对了，咱家那酱缸咸菜下回给小川带点儿，他们食堂给的菜太少了，两口就没了。”

沈晴说到。“啊？”

沈二嫂这下更担心了。“妈，你不用担心，咱给他带的干粮罐头啥的足够他吃了，现在全国上下都是这个情况，小川在他们这届还算最好的了，而且这种情况顶多也就是持续到明年秋天，等明年新粮下来了，就好了。”

沈静安慰着自己的母亲。“就是，就算外面都挨饿，咱家现在有粮，还能让二小挨饿。”

沈母说到。“我也不是担心，小子饿点儿就饿点儿，也饿不坏，多吃点儿苦也是好的。”

“姑还说，咱家要是有余粮的情况下，多给小川寄点儿好吃的，他那边也好走动关系。”

沈晴说到。“咋还走动啥关系呀？”

沈母和沈二嫂一脸蒙圈。“奶，小川他们同学都是有权有势的家庭，像咱们这种出身难免让人瞧不起，而且小川现在已经和他们在一个圈子里的了，多打点打点没啥坏处。而且我也在部队，大哥也在部队，可只有小川是军校，军校毕业就直接是军官了，以后我和大哥也是要靠着小川的。”

沈静这话一出，全家人都紧张了一下。“那都没问题，奶这儿留着可多的好吃的呢，都给你弟拿出。”

沈母这个是该大方的时候还是十分大方的，不过她这儿的大方，只有两个女儿和孙女能套路出去。“*，你去把酱黄瓜捞出来，老大，你去把芥菜嘎达搬屋一坛子来。”

沈母吩咐下去，两个儿媳妇马上去做。两样咸菜各装了十斤，有蒸了一锅白面大馒头，蒸好冻上，一起寄过去。“这个酱黄瓜炒肉是奶做的，让一起寄过去。”

沈静拿着一个大罐头瓶子，里面塞了又塞，实在塞不进去了，才封的盖儿。“你奶呀是真惦记你们。”

沈二嫂感慨道，这几年越发的感到庆幸，自己有个好婆婆，有时候比自己的男人都贴心。“就是啊，奶总说最心疼的是姑姑，可这些年，家里的这些还不都是姑姑挣来的，反而都给了咱们了。”

沈静说到。“你以后啊，可要对你奶和你姑姑好。”

沈二嫂说到。“我知道。”

“对了，前儿个生产队杀猪，你爸又去买了两脚，回来都搅馅儿做红肠了，给小川拿点儿。”

沈二嫂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了十根儿出来包好放到包裹里。生产队现在也开始养猪了，今年养了二十头呢，算是个小型的养猪场了，名义上是生产队的，实际上是和沈家的食品厂合资的。生产队哪有钱养猪啊，都是沈家出的钱，许娟的娘家嫂子在生产队的养殖场监管，食品厂占百分之六十。“从我回来生产队杀两回猪了。”

沈静说到。“上回杀了三头都没够分，咱们村现在家家都富裕，每家都割了七八斤回去，头回杀的时候也是没落雪呢，也搁不住。这回杀了四头，咱家本来想要一头的，村长不干，村长硬是分去了两脚。”

沈二嫂说到。“那过年还能杀一会不。”

“你爸说进月门再杀一会，能杀九头。”

“杀九头？能处理掉么？”

沈静问到。沈二嫂看了眼闺女笑了笑，闺女还是没有生活经历。“过年家家都要走个亲戚，而且猪场主要也是为咱家提供的，年底了，你爸说还带做一批肉制品给那些合作的送一送。”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