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难不死。”

听到万雨璇只是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便没了继续开口的意思，方晨只觉嘴里的苦意渐浓，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一旁一直不断捧着水浇在脸上的万雨璇，在被水冲去了血迹后，那张英气勃勃的秀气小脸，也终于回来了。“呼……”和方晨刚才一样，在捧了数次水浇在脸上之后，万雨璇也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接着，那始终微微蹙起的眉头，才是渐渐松开，神色也恢复到了以前的那般。既没有什么欣喜，也同样没有什么漠然，全然就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可正是这幅模样，才让方晨更为心疼她，尤其是在看到万雨璇没有如他一样，非但没有平静，反而是再次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继续捧水往脸上浇，还越来越猛，甚至能够听到手撞在脸上的声音时，方晨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了。“好了。”

一把抓住万雨璇扬起的手臂，方晨看着她，语气低沉的喝道。被方晨这么一喝抓住了手臂，万雨璇动作一停，也不挣扎，只是捧起的水，已经顺着松开的指缝重新流回到了水潭中。突然之间，一切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山顶淌来的水，不断击打在水潭中，响起滔滔不绝的声响。“呵呵，呵呵……”渐渐地，在短暂而漫长的沉默之后，万雨璇突然笑了，笑声也从一开始的低沉，慢慢变得放肆，紧接着，她一把挣脱被方晨握住的手臂，猛地转过头来，一脸的凄然。“好了？不好！不好！我不好！我很不好！”

一连四个不好，几乎是从万雨璇口中吼出来的，而随着话语的吼出，她脸上的凄然也开始融化，变得更浓，唇角更是慢慢浮起了一抹道不尽苦楚的笑容来。“你知道吗？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被追杀，只不过是杀了几个九宫门的败类而已，就像是突然变成了全天下的敌人一般，好几次，我都差点死在追杀里，可我不在乎，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人生于世，又有谁能逃过一死呢？”

说着，万雨璇脸上的笑像是要滴出苦涩来一般，她看着面前的瀑布，努力想要平静下来，可越说，却是越发的激动，微微一顿后，扭头再次看向方晨，略微沉默后，问道。“可你知道，我害怕什么吗？”

看着万雨璇已经变得清秀干净的脸庞，那抹原本的英姿仍在，只是多了几分凄楚和疲惫，深。入骨子的疲惫。对于这疲惫和凄楚的来源，方晨心里很清楚，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幸运的是，万雨璇似乎并没有指望他能回答，或者说，并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只是略微的沉默之后，万雨璇便再次开口道。“你知道的，你应该知道，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我有多害怕会再也见不到你。”

“更害怕，连你是否安好都还不知道，自己就已经死了，我害怕，我好害怕，这种恐惧支撑着我不断的逃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力气都是从哪里来的。”

“也许是上天不想让我就这么死了吧，在一次绝境中，连我自己都觉得逃不过了，没想到却是突破了。”

“那个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我杀了好多人，我边哭边杀，可脸上却是忍不住的带着笑意，因为我知道，只要把他们都杀光，我就可以见到你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一口气说到这里，万雨璇已是梨花带雨，哽咽着看着方晨，却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了。此景此情，怕是连一块石头都要融化了，更何况方晨还不是一块石头，所以在看到万雨璇不住抽噎而抖动的肩膀，以及那倔强的目光后，他终于轻叹一声，上前一步，直接将她拥在了怀里。“不怕，我在。”

犹豫了几下之后，方晨还是没忍住抬手轻轻抚了抚万雨璇用水冲洗后，也没有完全干净的秀发，入手冰凉而且黏糊。“嗯……”被方晨这么一安慰，万雨璇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是哭的更厉害了，而当方晨注意到他抚过万雨璇的头发后，哪怕是在这漆黑的夜色下，也能看到满是鲜红滴落的手时，心中还是止不住再次叹息了一声。这丫头，究竟是杀了多少人……想起之前在蟒青战场时，哪怕是面对算计自己的人，都不敢下杀手的万雨璇，方晨心中的复杂可想而知。只是此时，除了复杂之外，更多的却是心疼。“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见你，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可我忍不住，我……”被方晨抱在怀里，万雨璇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可还是止不住的哽咽着，想要说些什么，但断断续续的也说不清楚，听上去更像是发泄式的胡言乱语。就这样任由万雨璇发泄着心中的情绪，方晨不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要安慰她，可此时，除了这种方式外，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一个本是一方霸主家的千金大小姐，可自从跟着他进了蟒青战场后，整个人都变了，硬生生的被这个世界改变了，当然，这其中也有方晨的‘功劳’。可到了现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方晨也不知道他是否后悔过去往四方城，结识了万家更招惹了面前这个万大小姐。但他知道，后悔是没有用的，因为就万家的情况而言，即便不是他，也会有别人让万雨璇明白这一切的，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好了。”

等感觉到怀中的人渐渐平复了下来，哽咽也渐渐放轻了之后，方晨再次抬手拍了拍万雨璇的后背，轻声安慰着，试着将自己和她分开。而此时的万雨璇，在方晨的无声安慰下，情绪当真是平复了很多，几乎是在方晨有所动作时，就已经自行离开了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