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卫青芙蜷缩在地上,死死咬紧牙关,难以忍受浑身滚烫的痛楚,豆大的汗珠从她苍白的额上滚落下来,白皙的脖颈处青筋迸起,不断发出痛苦的闷哼。奇罗半跪在她身侧,抬手朝她额上摸去,口中说道,“我马上替你止住,别怕。”
她手掌下聚起一缕魔息,落在卫青芙的额上,片刻后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猛然转头朝青骓喊道,“我止不住她体内的血怒,怎么回事?!”
不远处的青骓闻言眉头一皱,抬脚朝她走来,目光漠然地瞥了地上痛苦挣扎的卫青芙,凉凉地道,“你不是刻意给她吞了一滴你的血,用你的血怒将她带过来的吗?”
奇罗烦躁不解地道,“是,但如今这滴血在她体内暴走,我控制不了……太奇怪了。”
青骓露出置身事外的神色,“这我可管不了,妹妹。”
奇罗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觉他在说风凉话,此时她忽然想起什么,立即眼中一亮,抬手将卫青芙抱起,再度飞身落在腹角恶鹚的背上,一扯缰绳飞上半空,朝青骓抛下一句,“你自己去跟王兄回命!我先走了!”
说罢声音飘散在空中,腹角恶鹚的身影已经远去。青骓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目光露出一丝了然,随后转回头看向此刻落在荒原上的修罗大军,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看来得他独自一人去承受修罗王的怒火了。卫青芙此刻体内剧痛无比,仿佛有无数把刀子在她体内搅动,剧痛让她的大脑变得迟钝缓慢,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模糊与远去,只剩下无尽的痛楚。她隐约察觉到有人带自己飞了许久,随后一双手将她抱起又再度放下,古怪的交谈声传来,忽近忽远,听不真切,她想保持清醒,只是体内的剧痛让她逐渐陷入了半昏迷之中,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此时,遥远的洛月城中,卫泉的院子里传出一道尖锐的叫喊。卫泉坐在床榻边,心急如焚地揽住怀中的卫梨,卫梨被他抱在怀中,神色痛苦,五官扭曲着挤在一起,脸色苍白如纸,冷汗布满额头,从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痛苦的惨叫声。在她原本白皙光洁的脸上,此时隐约可见青紫色的脉络浮现,片刻后,额上缓缓渗出两道鲜血,隐约可见有什么即将破肤而出。卫泉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混合着悲怆与痛楚,卫梨的每一声惨叫都让他心如刀割,恨不得能以身代之。多年前那“人”曾对他说出的忠告如今再度浮现在脑海中,他隐瞒了十几年的秘密,终于到了无法掩盖的时刻。怀中的卫梨还在惨叫呻吟,双手死死攥紧了父亲的手臂,眼泪浸透了脸上蒙着的布条,不断滑落下来,她细嫩的声音颤抖着朝父亲哭泣,“好痛,爹……小梨好痛,浑身都要痛死了……”卫泉眼中露出痛苦,死死抱紧卫梨,他不知为何卫梨会忽然异化。如今只有那个“人”能救小梨。卫泉低声开口,声音嘶哑无比,“小梨先等等,马上就不疼了。”
他咬牙放开卫梨,起身步履踉跄地奔出门外,冲入书房中拉开一处木柜,从柜子最深处抱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颤抖着手打开。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被冻住的蝉状虫子,包裹着它的寒冰即使过了十五年之久,也不曾在盒中融化。十五年前,那“人”曾在离去前交给他这个盒子,告诉他若有朝一日有需要,便以此唤他。那时他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白幽,咬牙欲将盒子丢回那“人”身上,却被白幽止住。白幽虚弱地低声开口,让他留下这个盒子。他几番挣扎,终究是留了下来。十五年间,两个孩子都不曾出任何差错,让他本以为自己此生永远都不必打开它。望着盒子里的寒蝉,卫泉眼眶发红,眼前闪过十五年前的种种画面,皆是被他刻意回避与遗忘的过往。卫梨痛楚的哭泣声依旧从隔壁房中不断传来,卫泉咬牙拿出那枚被冻住的蝉放在桌上,如当年那“人”所言,从抽屉中拿出一柄银刀,狠狠朝那块寒冰上扎下!寒冰倏然破碎,被冻住的蝉状虫子张开薄翼,无声地发出一道叫声,而后迅速枯萎下去,最后化为干扁的尸体,结束了短暂的生命。卫泉死死地瞪着这枚尸体,尸体中正缓缓浮起一缕漆黑的烟雾,若如今卫泉还是修士,应当能迅速感知出来,这是属于修罗的气息。黑雾不断上升,最后凝成一面浓黑的镜子,宛如水滴落下般泛起涟漪,最后从“镜子”中出现了一张脸。这是一张显而易见属于修罗的脸,两道漆黑的长角朝上微微弯曲,宽阔的额头,被漆黑坚固的鳞甲所包裹的脸侧,只露出了一双狭长冷厉的双眼,暗红色的双瞳宛如猛兽一般,高挺的鼻梁下是暗青色的薄唇,下颚处亦被鳞甲包裹得严严实实。它暗红色的双瞳与卫泉对视上,显然记得卫泉的脸,薄唇微张,吐出一道低沉而清晰的人言:“她出事了?”
卫泉点了点头,哑声开口,“小梨……我们的孩子……”他艰难地从口中道,“出现变异了……”“镜”中的修罗神色并未有所波动,只低沉地开口,“我立刻过去。”
便结束了对话。漆黑色的烟雾消散,卫泉没有来得及问它要如何过来,毕竟他早知它是高阶修罗,从修罗界来到玄天界,甚至是洛月城这座受天罡仙府所管辖的城池,过程定然万分凶险。隔壁房中的卫梨还在哭泣,卫泉强撑着精神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他不能让卫梨哭泣太久,若是引来了城内执事的注意,卫梨的安全便会受到威胁。他再度回到卫梨的身边,此刻卫梨已趴在床上,单薄瘦弱的身子颤抖不已。卫泉将她扶起,看到她额上已破生出一对雪白的尖角,宛如龙角一般小小地生在那白皙的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