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罗庞大的身躯宛如山岳般狠狠摔落在远处的山头,瞬间砸出一个深坑。赤魈飞身朝它落下的地方而去,卫青芙也立即踩着飞剑赶到那儿,待尘烟散去后,便见一个略微矮小的身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的甲胄已变异回鳞甲,一头醒目的橘红色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身侧。卫青芙欲要朝奇罗走去,被赤魈喊住,卫青芙顿了顿,还是坚定地走向奇罗的身侧,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身侧。她已褪去了白幽的模样,如今的样子大概才是她原本的幻化,略显稚嫩的清秀面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了尘埃,灰扑扑的极为狼狈,一缕鲜血垂在她的嘴角,白皙的额上还留着未曾幻化的双角,橘红色的长发柔顺凌乱地散落在她的身下。卫青芙静静地搂着她,她比白幽当年的模样看上去还要更为年幼,此刻浑身是伤,双目失神地望着前方。片刻后,两道透明的液体从她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滑落下来,冲开了灰尘,在脸上留下两道滑稽的痕迹,卫青芙双眼微微发酸,下一秒,奇罗已死死揪住她的衣襟,将脸埋在她的怀中,用力放肆地大哭了起来。断断续续泣不成声的嚎啕大哭从她怀中传来,眼泪浸透了胸前的衣襟,冰凉濡湿一片。赤魈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尊雕塑,沉默不语地站在不远处,这一刻谁也不曾开口,除了枯山之上荒凉而苍茫的寒风,天地间仿佛只剩此刻奇罗撕心裂肺的哭声。许久后,奇罗的哭声渐渐地变得微弱,直到荒山之中再度归为寂静,又过了许久,卫青芙怀中的修罗才再度微微动了动。她从卫青芙怀中抬起头来,此刻那张苍白清秀的小脸已狼狈不堪,血污之下的神色却异常平静,甚至有一丝冰凉。她嘶哑的声音低低响起,“那个孩子呢?”
“姐姐还有个孩子,在哪?”
卫青芙抬头与赤魈对视了一眼,而后赤魈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展开双翼飞向半空。奇罗吃力地撑着身子从卫青芙的怀中站起,几步之后微微踉跄,险些再度摔倒,卫青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侧。奇罗还欲推开,卫青芙低声道,“别逞强了。”
奇罗咬紧下唇,然而此时她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自己靠在卫青芙的身侧,与她一同踩在欧皇剑上,往远处的荒山飞去。卫青芙跟在赤魈的身后再度回到那座山腰处,走进简陋的木屋后,奇罗目光很快落在了床上的卫梨身上。卫梨此时双眼紧闭,雪白的尖角依旧留在额上,她似乎在睡梦中显得尤为不安,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见到卫梨的那一刻,奇罗罕见地怔住了,卫青芙在一旁看到她的神色,猜出是因为卫梨的轮廓与白幽原本的面容十分相似。奇罗强撑着身子走上前,弯腰低下头去,与卫梨几乎鼻尖相触,以极近的距离怔怔地注视着她。她极低的声音飘渺地在昏暗狭窄的房内响起,“……这就是姐姐拼了性命,也要护住的孩子?”
卫青芙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会突然动怒对卫梨不利,然而奇罗只是着了魔般的盯着卫梨,并未做出伤害卫梨的举动。片刻后,奇罗抬起手,极轻极慎重地摸了摸卫梨额上雪白的尖角,随后一丝温柔的笑容从她唇边荡漾而起,天真而明媚,令卫青芙惊异不已。奇罗脸上带着笑,小声开口,“是姐姐的孩子。”
她闭上双眼,以嘴唇在卫梨的尖角上轻轻碰了一下,而后离开卫梨,从床畔站起身来。离开木屋时,奇罗似乎已恢复了往日的情绪,然而她的脸上却比以往多出了一种奇异的情绪,仿佛从今夜起,多了某个想要保护的存在。她看向赤魈,眼中情绪不明,“十五年前你果然在蛟洲见过姐姐一面。”
赤魈垂首站着沉默不语。“当初我就猜出你在凡尘界遇到了姐姐,可惜你什么都不肯说。如何,如今得知那是此生你见姐姐的最后一面,有没有后悔?”
奇罗目带冰冷的嘲讽,嘴角微弯,“若是早知如此,你会不会后悔那一日没能将姐姐带回来?”
赤魈良久的沉默后,语调晦涩不明地低沉开口,“……我不后悔。”
奇罗睁大双眼,愤怒无比地朝它望去。赤魈抬起头,平静地与她对视,“她做的决定,我从来不会阻拦。”
奇罗怒极反笑,冷哼出声,“你也是姐姐的一条狗!没用的东西!”
赤魈沉默不语,奇罗望着它这副模样,刻薄地开口,“正是因为你这样,你才永远留不下姐姐!”
赤魈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像,良久后低声道,“她不是你我,或是任何人的东西。她有选择去哪里的自由。”
“你住嘴!”
奇罗勃然大怒,“我不想听!我只知道我想要姐姐留在这里!”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愤怒而迅速变湿的双目狠狠地瞪着赤魈,胸口因剧烈的情绪而不断起伏,片刻后她再度平复下情绪,微微喘着气开口,“……你准备把这个孩子怎么办?一直留在这个破烂地方藏着?”
赤魈静了静,低沉地道,“她如今激活了修罗王族血脉,但另一半血脉乃是凡人之躯,承受不住修罗界天道之力的压制。”
奇罗很快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你要让她引气入体,像姐姐一样成为修士?”
赤魈点了点头,“这是唯一能救她的办法。”
奇罗闻言紧皱起了眉头。此时卫青芙适时开口,“我娘亲当年在王宫测试灵根的阵法还在吗?小梨的情况特殊,与一般修士引气入体的方式不同,若是能按照娘亲当年的步骤做,应该是最为稳妥的。”
奇罗皱着眉头道,“我不清楚,姐姐的寝宫被封了几十年,谁也不曾进去过,大约连王兄都不曾踏入半步,毕竟他那么讨厌姐姐。若是没有谁刻意去毁坏的话,应该还在寝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