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祁宴霆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合上电脑的时候，不经意扫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起身离开，刚出门就遇到了正好经过的管家。“陈叔，爷爷和云绛呢？”

“应该都在五楼。”

陈叔回答。五楼，是他爷爷专门存放古玩字画的地方。想到他们吃饭的时候因为谈到一个画家，看法出现了分歧，老爷子就拉着云绛去看那人的画作。谁知道这一去居然还不知道回来了，不就是两幅画，都看了几个小时了？祁宴霆叹了口气，转身向楼上走去。五楼格外安静，因为五楼放的都是贵重物品，所以平时不许佣人出入，就连打扫，都是精挑细选的佣人。没走几步，他就听见细微的动静，循着声音找过去，果然是云绛和他爷爷。旁边还有一个佣人，小心翼翼地扶着云绛，方便她行走。刚准备走过去，却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并不是在讨论字画。祁宴霆一愣，身体下意识地贴紧了身边的墙壁，聚精会神的侧耳倾听——“有您这样的爷爷，有文森这样的叔叔，祁宴霆对这些一窍不通还真是稀奇。”

“是我不让他接触这些的，祁家不需要艺术家，需要的是能够撑起祁家家业的人。”

云绛抿了抿唇，心里暗忖，又不是封建建社会了，还搞什么责任，家业这一套。人类努力了这么多年都在寻求人性的解放，他倒是一下子又回去了。“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祁老爷子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开口。云绛愣了一下，便直接开口，“我只是觉得祁宴霆自己的人生，该由他自己决定。”

“呵，你想的太简单了，在其位谋其职，他出生在祁家，就有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使命。”

“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使命……”云绛低声重复了一遍，又道，“就连古代身份最最尊贵的皇帝公主，也会被这句话所束缚，困苦一生。”

“但现在，我们脱离了封建思想，被赋予人权，崇尚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

“祁宴霆也不应该因为出生在祁家，就被剥夺了这种权利。”

“……”祁老爷子愣了一下，而后忽然怪笑一声，“你这张嘴倒是能说会道，不着痕迹的骂了我是老顽固。”

云绛耸了耸肩膀，“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在说我的内心想法。”

“有没有我心里清楚！”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祁老爷子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奈何祁宴霆离得远，听不清楚，只能听到祁老爷子突然拔高的声音，便皱着眉走出来，“怎么了？”

他径直越过祁老爷子走到云绛，代替了扶着云绛的佣人，一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手虚虚环着她的腰。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几乎将云绛抱在了怀里。祁老爷子见状，不由地吹胡子瞪眼，“这么着急做什么？你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祁宴霆没说话，眉心隐隐皱成一个“川”字，有些后悔让他们单独相处了。祁老爷子却又忽然开口，“这一个两个的，我还没说什么，就先护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情真意切！”

“……”一个两个？祁宴霆不由地挑眉，下意识地看了眼云绛，她刚刚护着他了？“……”云绛忍不住皱眉，这老爷子在胡说什么？她什么时候护着祁宴霆了？然而没等她开口辩解，祁老爷子已经拄着拐杖气呼呼地离开了。原本扶着云绛的佣人也跟着离开，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云绛和祁宴霆两个人。云绛的目光不经意间对上祁宴霆漆黑深邃的眸子，心下一怔，“他在胡说。”

下意识的辩解，却透出几分心虚的味道。云绛懊恼地咬紧了下唇。绕是这样，她也没有立马推开祁宴霆的搀扶。男人突然心情颇好的勾了勾唇，而后一把将她抱起，“走吧，回去睡觉了。”

“……”云绛没有拒绝，她向来不会为难自己，比起要靠自己一直单脚跳回去，被抱一下也不会少块肉。抱着云绛回房间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将云绛放到浴室，祁宴霆便转身出去了。“衣服留在架子上，已经准备好了，有事你就喊我，我就在外面。”

“……”有事也不会喊你啊！云绛心里骂了一句，而后开始脱衣服。除了衣服，祁宴霆还特意在浴室里准备了一个椅子，她可以坐在上面，避免摔倒。没想到他还挺细心。云绛如是想着，便直接打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十分钟后。水声停下，不一会儿，浴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听到动静的祁宴霆回头一看，就瞥见娇小玲珑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站在那里，身后是浴室里飘出来的热气——片刻慌神之后，他立马放下电脑走过去，越走进，越能闻到她身上的那股清香……目光暗了暗，祁宴霆的嗓音低沉了些许，“我抱你过去？”

“……”云绛没拒绝，只是抓紧身上的衣服。佣人没有准备内衣，她的手下意识地挡在胸前，却又不敢太刻意。不过幸好祁宴霆没发觉，将她放到床上的瞬间，云绛连忙钻进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好了，我要睡了。”

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望着祁宴霆，言下之意——你应该走了。早就习惯了她过河拆桥的样子，祁宴霆已经见怪不怪了。“那我先走了，我就在隔壁书房，有什么事就叫我，晚安。”

“……”云绛点点头，目送着祁宴霆离开。随着房门被轻轻合上，云绛这才松开了一口气，裹紧被子调整姿势躺好。刚准备关灯睡觉，目光却不经意地瞥见床头的相框，云绛目光一顿——相片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云绛这才知道，祁宴霆也不是天生就长相凶狠的，五六岁模样的他也生的粉雕玉琢，十分乖巧地坐在他母亲怀里。至于他母亲……云绛看着女人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弧，即便隔着相片，她仿佛也能看见女人眼底溢出的幸福。真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啊……可惜，嫁到了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