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说完，秦胭还没掀开头上的衣服，沈括狭长的双眸危险地眯起，捏着衣角的手指攥紧，刚要用力扯下来，就听里面传出女人低低的抽泣声——“能不能给我纸巾，让我擦擦？”
一只污秽不堪的手伸了过来，手臂上还残留着黄色的鸡蛋清和绿色的菜叶，乱七八糟的黏在手臂上，叫人不忍直视。秦胭像是也发现了，刚伸出来的手，又立马缩了回去，背在身后，连她都恶心那种又滑又黏的感觉，沈括就更不用说了。她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没比从粪坑里捞出来好多少。“你就这么盖着擦？你自己能看见？”
沈括语气不善，他也没比秦胭好多少，一大桶不知名的水浇在他身上，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头发丝还在滴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甚至觉得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怪味。该死的！沈括低咒一句，活了三十年，他还从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偏偏她这个罪魁祸首还在这时候跟他拿乔——“我自己可以。”
秦胭的嗓音染上了几分哭腔，她已经够狼狈了，她不想这个样子的自己被沈括看到。“可以个屁！”
沈括眼神微冷，没了耐心和她废话，直接用力一把撤下她头顶的衣服，那张狼狈不堪的脸终于无处遁形——黄的，绿的，红的交织成一片，黏在她的脸上、头发上。秦胭愣了一秒，当即转身想躲，却被沈括用力强行掰过身子，等到看清那抹红色是什么，沈括的眸子骤然一缩，“你就那么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被人打？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
“他们人多......”秦胭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她不是没有反抗，只不过越反抗，他们报复的越厉害。“打不过不知道逃跑？跑不掉不知道喊救命？”
沈括的语气冷冽，落在秦胭耳朵里，更像是一种愤怒的斥责，顿时红了眼眶。她也不想这样，可是重逢后，几乎每次见到沈括，她都是一身狼狈，她不想这么一团糟的出现在沈括面前，可命运却总是跟她开玩笑——先是被公司告，害她背上官司，然后又莫名其妙被醉酒大汉闯进来，闹到警察局，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被一群发了疯的粉丝围堵......接二连三的事情接踵而至，秦胭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这样的事。秦胭越想越委屈，偏偏沈括一边帮她清理，还一边嘲讽她，“你是不是除了哭，别的都不会？嗯？”
秦胭更难过了，胸口的酸胀持续发酵，滔天的委屈将她淹没，可她还只能死咬着牙关不能哭，否则就坐实了沈括说的只会哭。莫名的情绪越堆越高，秦胭的眼眶红的可怕。沈括忍着恶心，替秦胭清理脸上的脏污，纸巾用了一把又一把，很快，两大包纸巾用完，秦胭的小脸终于清理出来，额头的伤口也暴露出来。沈括找出车内的医药箱，先用酒精清理伤口，然后再贴上纱布。“嘶”酒精接触伤口的时候，秦胭痛呼出声，却被沈括摁住身体，“别动！”
固定好纱布，视线落在秦胭那双红彤彤的眼睛上，沈括抿了抿唇，送开秦胭，开始处理自己手上不小心沾到的脏东西。然后好似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湿哒哒的，沈括翻出一套备用衣服，然后放下前后座的隔板，又升起所有车窗，最后冷声命令秦胭，“转过去。”
“......”秦胭想说，其实她可以下车去副驾驶坐，不过......也可能沈括是怕弄脏他的副驾驶吧？秦胭如是想着，呆呆的转过身子看向窗外，眼睛可以不看，但耳朵不受控制地接受到更多信息——狭小的封闭空间内，衣服面料相互摩擦的声音，像是被扩音器放大了数十倍，窸窸窣窣的格外明显。尤其是“啪嗒”一声，暗扣解开的声音......秦胭不是什么少不更事的黄花大闺女了，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所以也能联想到沈括此刻的动作。她不是没见过沈括没穿衣服的样子，他的身材比她认识的很多男模还要好。标准的倒三角，肩宽腰窄，六块腹肌分布均匀，多一分显得油腻，少一分则又会让人觉得羸弱，鲜明的人鱼线没入皮带以下。惹人遐想，令人垂涎。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秦胭，连忙收起所有情绪，专心致志地看向窗外，看着看着，她猛然发现玻璃窗上能倒映出车内的情况！当然包括正在换裤子的沈括。“！！”
秦胭差点惊地弹跳而起，之前所有的委屈、抑郁等负面消极情绪瞬间消弭，只剩下紧张和纠结。紧张在于会不会被沈括发现，纠结在于男色在前，到底是看还是不看？秦胭一边纠结一边紧张，一边紧张一边沉默，然后......就呆呆地看完了全程。看到沈括穿好裤子，拉好拉链，然后似乎有所感应地转头看过来,秦胭被吓了一跳，眼睛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然而不等她回头解释，秦胭就从车窗倒影里，看到沈括抓起一旁换下来的衣服砸到她头上——眼前忽然暗下来，睁眼之后是白茫茫的一片。秦胭反应过来自己头上顶着的，是沈括换下来的白衬衫，湿漉漉的，还在滴水，不知道是不是刚换下来的原因，上面似乎还残留一丝余温，以及属于沈括的味道。不知道是香水，还是沐浴露，味道清新淡雅，像被晒干的橘子皮，又有点像薄荷糖，总之，还挺好闻。秦胭伸手扒拉下头上的衬衫，不敢转头看沈括，也不看在盯着车窗看了。可是眼睛不知道看哪里，于是默默拉起衬衫又将自己盖住。腿上忽然一重，秦胭低头一看，一包用了一半的湿巾被扔了过来，她听见沈括沉着嗓子，冷然开腔，“自己擦，擦干净把衣服换上。”
随即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递到她面前。啊，衣服真多。秦胭垂着眸子，忍不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