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胭再迟钝，也听得出他语气里故意找茬的成分。她不知道自己大清早，又哪里惹得他不高兴了，明明她最近已经很刻意地跟他保持距离了，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扶他上楼？还是今天早上不该说要蹭他车？秦胭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方才平复情绪道，“好吧，那我自己想办法出门行了吧。”

不就是不想看见她吗？她识趣地离开还不行吗？说着，她起身就要走，刚站起来，却被沈括叫停，“什么重要的饭，你还非去不可？你是忘了上次出租车的事了吗？”

男人的嗓音微沉，带着磨砂的质感，透着几分不悦。听见出租车三个字，秦胭下意识的拧眉，“不重要，但是……”“既然不重要，那就别去。”

沈括语气冷硬的不容拒绝，“官司结束之前，你就待在家里，哪也别去。”

男人的眉宇之间已经染上几分冰霜，俨然一副动了气的模样。但秦胭现在心里也很烦闷，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只感觉自己这么做也不对，那样做他也不满意，在他眼里，她仿佛是个只会惹事的麻烦精。于是忍不住小声反驳，“那我也不能一直呆在你家里啊，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官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样，就算赢了，万一他怀恨在心，难道我就一直呆在你家不出去了吗？”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工作啊，而且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工作机会，我不可能放弃的。”

“你不能总是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我也有我的考量，我难道希望我自己出事吗？当然不是，我比任何人都害怕我出事，但我也没办法。”

“就像当初我也不想私自接戏一样，都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啊……”你家……从秦胭嘴里蹦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沈括就抿紧了嘴唇，后面那么多话，好像都只是走马观花地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什么都没记住，只记住这两个字。沈括倏然一笑，“我家？原来秦小姐还记得这是我家？你在这里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跟我签着合同，欠了我几次人情……”“现在，我让你守好当事人的本分，乖乖呆在这里，直到案件结束，你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故意要跟我作对，给我惹麻烦？”

“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求我帮你的。”

他嘴边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看着有些瘆人。秦胭咬着唇，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她从来就吵不赢沈括，他比她聪明，比她反应快，所以他永远都是对的，她永远都是错的。她的决定和想法都是可以被他一票否决的。她说了那么多，他一句“当初是你求我的”，就击溃了她所有的说辞。视线渐渐模糊，明明是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沈括，但他却依旧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的模样。偏偏她还管不住自己的泪腺，总是一副丢脸的样子在他面前，也难怪他瞧不起自己。越想越委屈，秦胭忽然转身离开，然而男人一句轻飘飘地“去哪里”，就拽住了她的脚步。秦胭用力抹了把脸，心脏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却还是逼自己哽着声音道，“你放心，在案件结束之前，我是不会出去的，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

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听到这句话，沈括的神色才有所松动，原本他是笃定秦胭不会出去的，可最近她变化了不少，让他的笃定，变得不再坚定。不过还好，一切还在掌控之中。沈括正想着，原本离开的女人忽然去而复返，在他狐疑的目光中，对着他鞠了个躬——“沈先生，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抱歉。”

秦胭一脸平静地说完，然后在沈括惊诧的目光中，转身离开。沈括望着她挺直的脊背，开始反思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她会做出和预想中不一样的结果，不，结果并没有偏差，她还是没有出门。在他搬出那套说辞之后，她会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原则委屈答应，而以他对她的了解，最多不过两天，她就会忘了这件事。或者是给她一点好处，她就会忘了这小小的不愉快。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这是沈括惯用的管理手段，效果通常都不错，对下属是，对秦胭也是。只不过，明明都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为什么他还会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呢？这种不安，在晚上收到一封信的时候放大到了极致——秦胭在他书桌上放了一封信，不准确来说，是一张纸条，记录了这段时间以来，她所有的花销。那一瞬间，沈括都以为她留下这张纸离家出走了。纸张瞬间在他手中被揉成一团。跑到她房间一看，看到的是紧闭的房门，以及缝隙里撒出来的灯光，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旋即又皱眉，她这两天不是都假装睡得很早吗？沈括还没思考出所以然，眼前忽然一亮，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秦胭也不惊讶，目光平静到犹如一潭死水。“你回来了，正好，我列了这个清单，如果还有什么遗漏要补充的，你可以随时补充。”

女人扬了扬下巴，指着他手里捏着的纸条。沈括愣了愣，随即开口，“我跟你说那些，不是要跟你清算，只是想让你明白，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出去乱跑。”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秦胭十分体贴，嘴角甚至勾出一抹浅笑。见她这般乖顺，沈括倒是颇为意外，一时无言，以至于还蹦出一句干巴巴的，“你明白就好。”

说着，作势要将手里的东西还给她。秦胭的手却往身后一背，避开了。沈括抬头，只见女人笑吟吟地接着说，“不过我不是小孩子了，就算你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照顾我，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收留我。”

“我也不能像小时候那么不懂事，心安理得的继续在你家蹭吃蹭喝……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负担起自己的生活了。”

“说起来还有点丢脸呢，都已经这么大了，惹了麻烦还是不能自己解决，还要麻烦你……”说到这里，秦胭好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居然吐了吐舌头，看起来颇为俏皮，和五年前的她如出一辙。“不过……”她话音一转，看向沈括的眼睛清澈透亮，“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还是想要靠自己，虽然官司的事情，我解决不了，但是生活费的事，我还是可以承担的。”

“沈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