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癸水，场面跟今天竟是出奇地相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瑟缩着身子蜷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她身上破旧的衣服被血水浸染，血滴落在地板上，引得几只老鼠过来，在她面前吱吱叫着。女孩儿害怕得一声不敢吭，惊恐的眸子里噙着泪水，她以为自己生了什么大病，想跑出去找人，然而又不知道能去找谁。便一直这样心惊胆颤地在角落里缩了一宿，第二天，她冻得浑身冰凉，小脸惨白着被一个嬷嬷从昏迷中扯着头发叫醒了过来。那嬷嬷骂骂咧咧地丢给了她一些旧衣，说道：“你这卑贱的身子还来这个干什么？给自己找麻烦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我们！你看看这里给你弄得！你最好赶紧给我把这里收拾干净了，要不然晚上还让你在这里睡！”

小女孩儿抓过那些脏旧的衣服，换了下来，又在屋子里寻了把剪刀，把其他旧衣剪成了条状，塞进了裤子下。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这血流了一宿，身上只是觉得困倦和无力，似乎并没有要死的迹象。所以她猜测着，自己或许是死不了啦！做好这些，她又吃力地爬起来，将自己弄脏的地板擦了又擦。十根手指木木地伸进水中，寒彻入骨……初柳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见她眼角清泪滑下，表情看似木然，却周身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压抑气息。她被这气息迫得呼吸一阵急促，慌忙抓住了其胳膊，抬手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睛道：“咱不哭，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有奴婢们照顾着主子，定然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她话轻语柔，听在花拂影耳里，顿如清风拂面，吹开了她紧紧揪着的心口。花拂影转过头看向她，初柳精致的小脸冲她温柔一笑，道：“走，奴婢扶您回床上躺着！”

从屏风后出来，外边已经被念夏收拾干净了，但空气中还是隐隐弥漫着那股血腥气。念夏点了熏香，见两个人像是哭过，她也不笑了，乖巧着说道：“你先带主子歇着，我去熬些姜糖水来，喝了身子暖些！”

说罢，她出去了。等一切收拾妥当，已经过了三更。初柳怕她又伤心，执意要留下来陪她，花拂影拧不过，便只能由着她了。第二日一早，凌修祤没有上早朝，径直过来了这里。昨夜的事，他纵然气恼，但回去凤寰殿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将念夏叫了过去。念夏这丫头虽然说话直白，可其实她是个细致的人，主子的心思她瞧得是明明白白。所以除了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还特意将花拂影和初柳的表情夸张地刻画了一番，让凌修祤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自己对不起花拂影似的！她的意思总结过来就是，花拂影之所以这般害怕小心，全都是因为那时候在花府被人欺负的，而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王爷，你还这么凶她，她不伤心才怪！这些话念夏没有明说，但凌修祤竟然惊奇地自己理解了！所以，他今天一早就来了！由于昨夜折腾了很久，花拂影这个时候还没醒。初柳看见他来，忙将人领到了外屋，小声说道：“爷，一会儿人醒了，您可千万不要再提昨晚的事了，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奴婢瞧着，在这件事情上，小主子怕是有什么心结。”

“心结？她这样子的人还会有心结？”

说是这么说，他到底还是听进去了，问道：“昨夜里可有再折腾？”

初柳摇摇头，“奴婢只是觉得奇怪，按这年龄，小主子应该早就来过了，但是昨天晚上，奴婢看着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就多嘴问了一下，然后人就哭了！”

“还说什么了？”

“没有了！”

也不用说，肯定跟花府有关了。看来，她在花府还真的是过得猪狗不如？花拂影在听到凌修祤进屋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一想到昨天晚上的糗事，她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男人。她现在简直懊悔死了，早知道如此，她就该直接去找初柳的。而随后赶来的小红叶比她更懵，小丫头不知道为何一大早的初柳姐姐在这里伺候？还有王爷竟然也在？才想要进去，就被初柳一把拽了出来，拉着她出去了。凌修祤站在床头，双手负在身后，低头看着床上的人背身而卧，垂着眸默了片刻，道：“起来吃饭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淡淡，却隐隐还是带出了些关切，花拂影觉得装作不理会好像也不太好，便闷声应了个“嗯！”

字。然而应完了，她也不动。她不动，凌修祤也不走。两个人就这么“你不动我也不动”地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嗓子眼一紧，就感觉凌修祤的人已经坐到了床上。他看了眼这床，一想到昨晚的事，忽然就有点后悔坐下了。只是坐都已经坐了，索性便也就没有起来，手一抬，他轻轻捏住了花拂影耳垂，口吻像哄孩子一般，轻声道：“起来吧，本王陪你去鸾鸣殿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