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府距离易州城不过一百多里,又同属燕云十六州,因此最近发生在易州的怪事,王安平早就有所耳闻。只因最近燕山府也不太平,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防范完颜宗望,和安抚张觉的泰宁军身上,还没来得及对易州城内的反叛做出反应而已。如今完颜宗望心满意足,已经有了退兵之意,郭药师其实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进攻易州了。而就在此时,郭京突然从易州方向进入燕山府,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王安平沉思半晌,问道:“指挥室大人的意思是,钦差投靠了叛军?”
“那也未必。”
郭药师说道:“我能想到的无外乎两条,一是李明为了推卸罪责,把郭京送往易州,借刀杀人,结果郭京有些神通,竟然逃出来了。二是郭京主动前往易州,试图招降易州城内的匪盗,碰了钉子,进而进入了燕山府。”
无论那一条,郭京和易州城内的反贼有接触是确信无疑的了。王安平问道:“该如何应对?”
郭药师笑道:“本指挥使就是担心,故而带了三千精锐前来以应不测。他如果没有叛变,我们就奉他为天使,否则的话……哼哼!”
郭药师一发狠,三角眼顿时射出两道厉芒。王安平知道郭药师是从尸山血海中滚爬出来的,他最忠诚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而不是大宋朝廷,一旦让他感觉自身安全受到了威胁,立刻就会动刀子杀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王安平才处处迁就郭药师,名义上是彰显宋庭的宽仁,其实骨子里他是在害怕,甚至有所怨言。不过无论心中如何不满,对郭药师如何忌惮,但迎接钦差却不能马虎。王安平当即下令,燕山城内大小官吏火速来府衙报道,出城十里迎接天使驾临。另外,全城进行大扫除,无论大街还是小巷,都用黄土铺地,野狗,乞丐,垃圾堆,这些影响观瞻的事物能驱逐的驱逐,不能驱逐的就用东西暂且掩盖起来。随即,王安平调集五百府兵,会同郭药师的五百骑兵,开南城门,直奔十里长亭。从长亭到城门,从城门到府衙,每隔一里,设香案,摆放瓜果点心。道路两侧,军士往来穿梭,一些被精挑细选出来的百姓商贾列队,做出一副夹道欢迎的的态势。抵达长亭,已经接近巳时三刻,距离约定的午时已经很近了。而提前派出去的迎接队伍,应该已经在路上遇到了郭京的队伍。九月深秋,燕京城外凉风习习,郭药师,王安平率领数十位官吏和武将站在道路中央,向西南方向张望。可是一直等到未时初刻,却依然没有等到钦差队伍的影子。王安平等的心焦,心道上陈驿距离此地至少七十里,即便是军队也要走上一天,钦差大人要是再睡个懒觉,今天还能来吗?突然,前方的官路上掀起一阵烟尘,两匹快马疾驰而来。王安平勃然变色:“如此慌张,莫非出事故了?”
郭药师更是双眉紧锁,说道:“是咱们派去迎接天使的人,且听他如何说?”
不一会儿功夫,两骑快马飞驰而至,马上骑士翻鞍下吗,单膝点地,大声喊道:“报,天使队伍已到二十里之外!”
王安平心中一松,可算来了。可是那个士兵却还没说完:“只是……只是天使的队伍不让我们靠近,而且……”郭药师脾气暴躁,喝道:“快说!”
那个士兵连忙说道:“天使的随员骑着一种奇怪的铁马,马上都插着一根旗杆,旗杆上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铁马,人头?”
王安平身子一晃,差点没摔倒。“讲!”
郭药师的右手已经握住了剑柄。“小的远远数了一下,大概三十几颗人头。”
士兵额头冒汗,继续说道:“而且,队列中还有三十多个人被五花大绑,被牛羊一样驱赶着走,故而行走速度不快。”
王安平和郭药师彼此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人头,俘虏?”
王安平差异的说道:“莫非天使大人果真法力高深,在易州城内招来六甲神兵,斩了匪首,抓了俘虏?”
郭药师双眉紧锁,摇头说道:“绝无此事。昨夜驿卒来报,他们入住上陈驿的时候,才五十多人,并无人头和俘虏。”
王安平更困惑和紧张了,问道:“莫非……他们沿途杀了百姓?”
郭药师没说话,在他心中,百姓的命根本就不算是命,钦差要是不高兴,杀几十个也不算是大事。他所担心的是,钦差杀了百姓,挑着人头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兴师问罪?王安平还在发挥自己的想象,说道:“莫非遇到了匪盗?”
“匪盗?”
郭药师突然浑身一颤,双目迸射出凌厉的光芒,猛地跳上战马,说道:“王大人,我先过去看看。全军听令,前进!”
郭药师治军极严,手下五百骑兵立刻翻鞍上马,如同一阵风似的疾驰而去。“郭大人,郭大人……”王安平追了几步,急得直跺脚。两人一起在长亭等候钦差,郭药师跑过去算怎么回事?看他那样子,似乎是生气了,万一冲撞了钦差,该如何是好?即便不冲撞钦差,要是郭药师提前见到钦差,说自己几句怀坏该怎么办?王安平有意追过去,可是看看自己身后那五百府兵,却只能打消这个念头。都是步兵,根本就追不上骑兵。自己倒是骑着马,可孤身一人进入郭药师的队伍,他又不敢。算了,等吧!要是钦差怪罪下来,只能动用那件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了。郭药师的队伍风驰电掣,很快就冲出去十多里,前方果然出现了一支奇怪的队伍。百十来个人,中间三辆马车,左右几十个推着奇怪双轮车的士兵,打头的是被拴成一串的几十个俘虏。那些怪车上面,鲜血淋漓,果然都插着血淋淋的人头。郭药师举起右手,五百骑兵戛然而止。“山鹰!”
虽然隔着一里多远,但是郭药师已经看出那些俘虏的装束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喝道:“列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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