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眼里，帝京外城还有着另一个称谓，那便是不夜之城，究其原因，便是因为在这座万灵齐聚的城池中，从未有过灯光暗淡之时。走在满是人潮的闹市中，李悠然与云天机四处张望，街道两侧的摊子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法宝，丹药，灵草，令人晃眼。“不愧是帝京，这般景象，可不是其他地方能够看到的。”

望着那周遭摊子上品质不低的各类辅助之物，李悠然不由得感叹，不过他倒是没有什么购买的欲望，能够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固然品质不低，却也只能吸引那些普通的低境修士，于他而言，却无半毛钱诱惑。“这些摊位上的东西虽然珍贵，但于我等而言却无甚用处。”

云天机笑道，“想要高阶修士所需材料，还是得去那些拍卖行碰碰运气，正好，今日这皇家拍卖行，倒是上架了一些东西，先生有兴趣去看看吗？”

“皇家拍卖行？”

李悠然挑了挑眉，奇怪道，“太子病重，那皇帝老儿怎么还想着挣钱？”

李悠然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着实把云天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苦笑道，“先生莫要妄言，这里可是帝京！”

李悠然微微一愣，这才发觉周围的一些不少目光，当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口误，口误。”

云天机摇了摇头，赶忙拉着李悠然向前走去。一直到人烟较少的巷子里，云天机小心翼翼地扫了扫周围，见没人跟来，这才松了口气。“天机兄未免也太小心了点吧？”

李悠然无语道，“好歹你也是堂堂天涯海阁少阁主，只是说一句话，不至于……”“李先生胆大如牛，我可不敢。”

云天机头疼地说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我们此行目的本就敏感，若是让人抓了把柄，到时候说不得连宫墙都进不去！”

李悠然想了想，倒也的确是这个理，便歉然说道，“是我考虑不周，险些连累天机兄了。”

“好在他们没有跟来，先生无需介怀。”

云天机摇了摇头，道，“皇室之大，常人难以想象，这拍卖行不过是个敛财之地，皇帝平时连关注都不会去过多关注，那皇家拍卖行是皇室旁系的某一王爷掌管，太子病重，与他又有何干？”

“原来如此。”

李悠然恍然点头，随后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拍卖行么？”

云天机朝四周看了看，摇头道，“刚才一路走来，倒是离拍卖行有些远了，我们不如先就近看看，等明日再去拍卖行。”

“如此也好。”

李悠然笑着点了点头，与云天机一起，离开了巷子。两人一路走出巷子，便来到了一处奇怪的街道。与此前看到的街道不同，这条街道上莫说是人了，便是摊位也比前面几条要少上许多，且皆是各自行事，并无半点谈笑。李悠然鼻尖微动，皱眉道，“这是毒的味道？”

“若是猜测不假，这里应该是专门售卖毒物的街区了。”

云天机解释道，“因为一些毒物本身具有强烈的气味，极其容易破坏其他灵株生长，所以大凡毒物，皆不会与灵株丹药放在一起售卖，久而久之，这里便多了个毒物坊市。”

扫视了街道一眼，云天机又道，“其实若是平时，这里的人只会更少，毒师本就不受欢迎，也因此这一类人在寻常时期是见不到的，若非太子的伤势，也不会有多少毒师来这帝京之中。”

对于这个，李悠然并无反对，比起人人爱戴的炼药师，毒师的风评向来差劲，毕竟谁也不愿意与一个随时有可能下毒之人结交。“倒是忘了，如今先生也是毒师。”

云天机抬头看向李悠然，笑道，“即是毒师，既然您为毒师，那想必对这些毒草毒株很感兴趣，不如我们便在这里碰碰运气？”

“好啊。”

李悠然爽快答应了下来，于他而言，都是逛街，去哪都一样。两人并肩向前方走去，街道两侧的毒师见有人来，皆投来谨慎的目光。玄灵大陆上，不论是灵玉国境内，还是更加遥远的域外，毒师都是极其不受待见的行当，仅凭一点毒药，便能杀人于无形，这是所有修士都相当忌惮，因此毒师不论在什么地方，都如过街老鼠一般，见到有人来，便立刻隐藏自己。两人对此，自然不会发表什么意见，他们自顾自地走着，看着那摊位上五花八门的毒草灵株。不得不说，若光说档次的话，这条街道上的任一灵株都远超外面，可价格却相对低廉。当然，这也同样是大陆上共有的行情，修士对于那些天材地宝趋之若鹜，但对于毒草向来敬而远之，因此每个地方毒草的价格都要比其余灵株低上许多。“世人皆认为毒药害人，却忘了是药三分毒，若调配不当，补药同样会成为毒药。”

边走着，李悠然边笑道，“相对的，若使用得当，便是天下至毒之物，亦同样可挽救性命，以毒攻毒之术，正是毒师所擅长的东西，不是吗？”

“这倒确实，否则那皇帝也不会剑走偏锋，召集毒师前往救治太子。”

云天机点了点头，道，“只是这偏见一旦产生，便难以更改，天下之人皆对毒师敬而远之，光靠一两个明眼人，是绝无可能改变此局的。”

“那若是此次经毒师之手将太子之伤治愈呢？”

李悠然眼神莫名，指了指云天机的胸口，说道，“世间至毒，是人心。”

“先生此言何意？”

云天机脸色微变，小声道，“难道你怀疑是有人暗中操控太子之伤？！莫非那乐无伤……”“随口一说，天机兄何必较真？”

李悠然笑道，“这世间毒皆有其解法，便是乐无伤的天殒蝎毒，也不可能十年无解，更不可能十年杀不死一个人，毕竟此毒连灵宫境都要退避三舍，更别说一个连临道境都没有的太子了。”

李悠然越说，云天机便越觉得不对劲，他仿佛也是嗅到了一股极其巨大的阴谋笼罩着这座帝京。两人走到一处摊位前，李悠然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也放在了一颗朱红如血的毒果之上。“这是……朱果？”

云天机也略微惊讶地看向那诱人的果实，却有些不解，“这不是修士常用于增进修为的灵株么？怎么会在此？”

这话一出，摊主便投来了鄙夷的目光，李悠然拿起那枚果实，笑道，“要不你试试看这果子熟没熟？”

云天机微微一愣，这朱果虽说看上去能量充沛，但事实上也只是低阶修士所用之物，在他家中，朱果充其量只算是待客所用，他已是界海境修为，实在是不解李悠然为何要让他试试。但人家把东西递过来了，他也不好拒绝，便顺手接过，可刚要放在嘴边，那摊主沙哑难听的声音便响起来了。“你若将其服下，只怕不消一刻便会化作脓血。”

冰冷的警告让得云天机目光微凝，再看去时，那朱果却不在他手上，而是回到了李悠然手中。云天机不解地望向摊主，问道，“难道这不是朱果？”

摊主不屑地撇了撇嘴，却懒得解释，对于门外汉，毒师也是不屑一顾。李悠然笑道，“天机兄觉得，这枚果实与朱果有何不同？”

莫名其妙的问话让得云天机眉头微皱，细细看去，却仍是茫然摇头。李悠然倒是没再卖什么关子，将果实转过来，露出了其黑色的根茎，说道，“朱果的根茎因为其属性的缘故，通常显红色，即使干枯了也会是暗红，可不是眼前这般的纯黑色。”

“那这又是什么果实？”

云天机问道，“而且即便是毒果，也未必会在一时片刻便能将我这气海境修为毒杀吧？这位摊主太过危言耸听了点。”

“他可一点也不危言耸听。”

李悠然随手一挥，云天机掌心便有鲜血流出，洒落于地面，转而，李悠然又将那果实根茎摘下一片碎屑，丢在了血液之上。根茎刚一碰到血液，便立刻融入进去，紧接着，那血液转瞬之间便化作了黑色，随即快速干涸。这诡谲的一幕，让云天机脸色陡然煞白，“好烈的毒！”

这一刻，他已经不再质疑那摊主所说的话，修为达到气海境后，自身气血之中也有着极其浓厚的灵气，寻常之毒根本难见成效，可那诡异的果实仅仅是一片根茎碎屑，便能将之侵蚀干净，若是整个吞服，恐怕自己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许久之后，云天机才后怕地回过神来，望向李悠然，凝重道，“这到底是何种毒果，为何前所未见？”

“巧合的是，这东西名字中也有朱果二字，但在这二字前方，还要在加上摩柯。”

李悠然随手把玩着果子，淡淡说道，“此果产于域外南疆，是变异的摩柯古树结下的果实，光是这一枚，便足以毒杀一位临道境强者，若是将其练成毒丹，怕是连入道境强者也招架不住。”

听着李悠然的解释，云天机神色才稍显恍然，天涯海阁虽有手脚通往域外，却不能如灵玉国中灵便，因此对于那域外的许多东西并非完全了解。“这摩柯朱果说来也算是稀罕之物，既然有缘遇到，便买下吧。”

李悠然转过身，向摊主问道，“摊主觉得什么价合适？”

摊主挥了挥手，道，“看你也是同道中人，这朱果便送与你了。”

李悠然微微一愣，倒也没有拒绝，将摩柯朱果收起之后便作揖道，“多谢阁下了。”

说完，他便转身欲带着云天机离开，却被一道悦耳的女子声音叫住，“这位先生，不知可否将那果实转让于我，我愿花费大价钱。”

“抱歉，此乃他人馈赠之物，恕我不能转手。”

李悠然随口说了一句，便再次迈步向前走去，而云天机也与他一起。一直到走出街道，李悠然才停下脚步，对云天机说道，“天机兄，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吧。”

云天机微微一愣，却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待云天机走远，李悠然才开口笑道，“阁下跟了一路，看来是对这东西势在必得啊？”

话音刚落，李悠然身后的巷子里便走出一人，黑袍覆面，颇为神秘。李悠然转过身来，笑道，“我看你不像是毒师，要摩柯朱果有何用处？”

黑袍之下，传出女子声音，“你怎知我不是毒师？”

“味道。”

李悠然笑眯眯地说道，“毒师因为常年与毒为伍，身上多少都会带点毒物特有的腥味，而你身上的则是药香，能散发出这种味道的无非就是两种人，一是常年以药续命的病人，可你既然可以瞒过我那位朋友，便说明你是一位修为极高的修士，再结合你身上浓郁无比的药香，想来至少也是一位炼药大师。”

听完李悠然的分析，女子沉默片刻，承认道，“便算你说得没错，但那摩柯朱果我势在必得，你最好乖乖让与我，还能收到一些好处，否则……”李悠然挑了挑眉，问道，“否则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