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列丽亚就是马林科夫同志的妻子,嗯,当前赫赫有名的“大校长”同志,她朋友送的酒,铁定是好酒了。说着话,马林科夫同志从门外走进来,他将手中的酒瓶递到维克托的面前,这才对跟在身后的秘书说了一句:“去准备两个杯子,快一点。”
维克托将酒瓶接过来,低头看了看。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玻璃酒瓶,上面没有任何标签,就是一个光瓶子,里面装了满满一瓶酒。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维克托将酒瓶盖拧开,对着瓶嘴嗅了嗅,笑道:“虽然我不喜欢喝酒,但......嗯,这味道闻起来似乎真的不错,我可以来一杯。”
马林科夫笑了笑,而后走到靠近看台的一把椅子前面,先是单手抓着椅背,将整张椅子朝一旁挪了挪,这才迈步坐上去,牛头看着维克托,说道:“来之前才刚刚去克里姆林宫开过会。”
语气一顿,他又接着说道:“恭喜你,维克托,就在刚刚结束的会议上,经由斯大林同志提议,你被提名为中央监察委员会委员了,当然,是代表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不是内务人民委员部。”
中央监察委员会委员一般都是兼职的性质,委员本身还会在某个部门中担任重要的职务,同时,其也负责该部门中的基本监察工作。现在,维克托进入中央监察委员会担任委员职务,同样也是有说法的,在党内,他是以中央委员的身份被推选入中央监察委员会的,而在行政职务上,他则是代表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这个机构。另一方面,内务人民委员部中也有一名成员是中央监察委员会委员,一般情况下,这个人就是内务人民委员部现任的主席。维克托走到马林科夫旁边的椅子前坐下,他将手里的酒瓶放在看台上,一边摸索出一包烟,一边苦笑着说道:“你知道的,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一旦推选的程序结束,我就要去列宁格勒了。斯大林同志希望我能筹建一个调查组,全权负责调查列宁格勒的问题,我有预感,这一次的调查工作,恐怕没有想象中那般的简单。”
这一番话,维克托纯粹就是说给马林科夫听的,他知道,在如今的中央核心领导层内,如果说有哪一方最希望将列宁格勒派清扫出局,那么马林科夫与贝利亚所组成的政治集团,无疑是排在首位的,因为在日丹诺夫同志病逝之后,政治局内力量最强大的,显然就是他们这个集团了。而且,马林科夫与库兹涅佐夫之间是存在旧怨的,当初库兹涅佐夫在背后推动的,针对航空工业部的调查,可是给马林科夫制造了不少的麻烦,在关键时刻,甚至险些没将马林科夫掀下马,最重要的是,当时的库兹涅佐夫借助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力量,他的行为非常恶劣,是大清洗结束之后,再次将国家安全部门引入政治斗争的案例,影响非常恶劣。在那个时候,政治局中便有人提出来过,认为库兹涅佐夫担任主管国家安全工作的中央书记处书记不合适,并建议将他撤换掉,最终,还是莫洛托夫祭出了“情报委员会”这个大旗,将库兹涅佐夫手里的权力架空了,否则的话,说不定这个家伙就会再次掀起一场清洗风暴。如今,风水轮流转,库兹涅佐夫走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了,没有了日丹诺夫同志所提供的庇护,性情粗暴且不懂得政治艺术的他,根本不可能是马林科夫同志的对手,更何况,两人在地位上也有着悬殊的差距。说白了,当初马林科夫之所以被他搞得那么狼狈,并不是说他库兹涅佐夫多么的能打,多么的善于政治斗争,那纯粹是因为他的背后站着一个日丹诺夫同志,现在,日丹诺夫同志没了,库兹涅佐夫自然也就现出原形了,他在马林科夫同志的面前,真的是半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考虑到过往的种种,维克托可以确定,在针对列宁格勒的一系列政治风波中,马林科夫同志绝对是幕后推手之一,而且,应该还是关键性的幕后推手。“列宁格勒的问题是否简单,终归还是要看你的立场摆在什么位置,”马林科夫同志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事实是,维克托,如果你想让它简单,它就会非常的简单,如果你想让它复杂,它也会变得非常复杂,现在,决定权实际上是在你的手里。”
他正说到这儿,包厢外传来敲门声。马林科夫适时的停下来,扭头看向下方的舞台。而维克托则站起身,走到门口,将紧闭的房门打开。门外是马林科夫的秘书,年轻人送来了两个杯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找来的,两个杯子都是新的,接过来的时候感觉还有点潮湿,应该是刚刚洗过了。向对方道了谢,维克托重新将包厢房门关上,又快步走回到椅子前面,一边给杯子里倒酒,一边说道:“我当然是希望能够尽可能地简单一些,但在简单的同时,也不能让斯大林同志对我有太多的不满......”将一杯酒递到马林科夫面前,维克托笑着说道:“你知道,在列宁格勒的问题上,斯大林同志是有既定立场的,他不希望这场风波搞的太大。”
等着马林科夫将杯子接过去,维克托又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这才最后说了一句:“说一句不太合适的话,列宁格勒党代表会议选举舞弊这种事情,最近几年,在联盟内部并不是个别的现象。某些地方、某些部门的领导同志,为了能够提高效率,加快节奏,总是会在党内民主方面做出一些违背原则和立场的事情。我的看法是,这种现象不可能自己消失或是清除,而是需要我们下大力气去整顿,去改变的。此次列宁格勒出现的问题,或许可以看做是一个契机,我们可以将它作为一个范例,作为一个坏的榜样,通过对它的整顿和改革,来警示那些同样存在问题的地方和部门。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不能将列宁格勒的问题搞的太大了,更不能给它一个过于严重的定性,否则的话,这一事件,很可能在全联盟范围内造成恶劣的影响,对于局势的稳定是不利的。”
维克托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是一番建议,但实际上,内里还隐藏着一定的警示,他的意思是说,列宁格勒州市两级党组织所犯的错误,在联盟并不少见,相反,在过去几年里,这种党内民主造假的事情,可以说是非常常见的。如果有人拿着这种事挑列宁格勒州市两级党组织的毛病,并为此大动干戈,若是不小心触怒了斯大林同志,那么同样的一把火,没准就会烧到自己的头上。以马林科夫同志为例,如果他揪住列宁格勒此次的问题不放手,非得要忤逆斯大林同志的意见,在列宁格勒大动干戈,那么,在他掌握了主动的情况下,斯大林同志或许不会将调查强行叫停,但必须考虑一点是,难道航空工业部就不存在类似的问题了吗?作为马林科夫的基本盘,若是航空工业部也存在类似的问题,那么等到列宁格勒的调查进行到一半,斯大林同志开始推动对航空工业部的调查,这把火会不会烧到马林科夫自己的身上?有些时候,调查其实就是一种打击政党的手段,表面上看没有问题的人,调查一下说不定就出了问题了;事实上没有问题的人,调查之后或许能把事实推翻了;真正有问题的人,在有需要的情况下,或许也什么都调查不出来呢,而维克托所说的,其实就是这个意思。马林科夫没有直接开口,他端着酒杯,两只眼睛盯着酒杯内晶莹剔透的液体,好半晌之后,才说道:“维克托,在我们正式开始今晚的会谈之前,我想有一点是我必须申明的,那就是我与日丹诺夫同志也好,与沃兹涅先斯基也罢,都不存在私人关系上的任何矛盾,甚至对库兹涅佐夫,我也谈不上私人之间的恩怨。但即便是这样,我依旧要说,列宁格勒那些人,不管是他们的工作作风,还是思想,都必须从联盟的领导集团中清理出去,这是一个既定的方向,也是政治局绝大部分同志都认可的。”
这番话说完,他将手中的酒杯朝着维克托举了举,随后送到自己的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啧,”舌尖处发出一声赞叹,似乎是在夸赞手中的酒非常不错,片刻之后,马林科夫才接着说道,“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同志所谓的经济学并不是社会主义的,至少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的,它是修正主义的,是披着社会主义外衣的资本主义经济学,联盟的经济问题,绝对不能交给他那样的人去负责。这番话是斯大林同志亲口说的,就在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