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排靠右的位置,他的左边是莫洛托夫同志,右边则是年轻的苏斯洛夫同志。今天,是全联盟第二十次党代会正式开幕的第三天,按照会议日程安排,上午做大会发言的是身为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内务人民委员部主席的贝利亚,他所作的报告内容,主要是有关联盟科技建设以及法制建设方面的相关提议。在过去三天时间里,维克托每天的工作就是参加会议、主持会议、听取报告等等等等,每天从天不亮的时候开始,说的更具体一点,就是从凌晨四点钟开始,他就得起床投入工作,而每晚休息的时间却是不确定的,总的来说,在这三天里,他总共的睡眠时间也没有达到十个小时,因而,疲乏、困倦就是他现在的唯一感受。此时的会场上,作报告的贝利亚还在阐述联盟过去几年里所取得科技成就,自从斯大林同志病逝之后,他便以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的身份,全面负责领导联盟在科技领域的相关工作,包括化学工业部、机械工业部、电子工业部、科学技术委员会、发明和发现委员会等若干个部门,但凡是与科技工作有关联的部门,都被这家伙拢到了手里。而过去负责领导化学工业部、机械工业部等部门工作的别尔乌辛同志,几乎是被他给整个架空了,只要保留了一个部长会议副主席的身份,手头没有了任何真正的决策权。贝利亚之所以要将与科技相关的工作都抓到自己手里,估计是打着与马林科夫同志相同的打算,即通过相关的务实工作来巩固自己在联盟领导层中的地位,毕竟在过去五年时间里,以部长会议主席身份主持联盟农业和工作主要工作的马林科夫同志,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尽管他没有完全修正斯大林同志执政时期的工农业政策,但在斯大林主义基础上搞出的部分改革,还是卓有成效的,也在很大程度上获得了全联盟范围内的赞誉。与斯大林同志生前时期的情况相同,贝利亚的政治野心从未消除过,可以负责任的说,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的职务,绝对不是他所能满足的终极目标,在斯大林同志执政时期,他想要的是取代斯大林同志的地位,而在马林科夫同志担任联盟最高领导人时期,他所想要获得的,自然就是马林科夫同志的地位了。对于类似贝利亚这样的野心家们来说,什么时候是取代马林科夫的最佳时机?毫无疑问,此次的全联盟党代会就是最佳时机。而这也是维克托为什么如此疲惫的原因,作为联盟的国家安全最高负责人,他必须在此次党代会期间提起精神,以防有人搞出什么大动作来。贝利亚的报告已经做了一个小时,而按照会议的日程安排,今天整个上午的三个小时,都是属于贝利亚的,而下午三个小时的会议,则是由赫鲁晓夫和莫洛托夫两人依次作报告,每人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如果不能在立法上肯定无产阶级政权的基本原则,我们的政权就不能发展和巩固......”演讲席前,贝利亚的报告还在继续,此前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有关科技方面的问题他已经谈完了,现在显然是进入了报告的第二部分,他要开始谈论联盟的法制建设问题了。维克托将手中钢笔的笔帽扣上,把钢笔捏在食指与拇指之间,轻轻地旋转半圈,随后,端过手边的咖啡杯,送到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咖啡是四十多分钟之前送过来的了,这会已经凉了。维克托蹙了蹙眉,扭头朝主席台的一侧看去。“列宁同志曾经为联盟的社会主义法制所奠定的基础,在过去三十年多年间遭到了巨大的破坏,”就在这时,贝利亚的嗓门突然提高,“尤其是肃反扩大化所造成的大批冤假错案,为联盟的社会主义法制造成了极大地危害。”
维克托扫向主席台旁边的视线陡然间顿住,紧接着,他缓缓转过头,朝着不远处站在演讲席前的贝利亚看过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整个会场上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即便是在主席台上就座的中央主席团委员们,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包括马林科夫、莫洛托夫等人在内,一些同志的脸上浮现出震惊、愤怒的表情。之所以如此,盖因贝利亚此时所宣读的报告,已经脱离了此前他提交给中央主席团所讨论的那份报告,换句话说,他修改了报告的内容,而他此刻所宣读的内容,是中央主席团的委员们此前未曾看到过的,这种行为,是违法组织纪律的。站在主席台侧面的服务人员们当然不知道贝利亚的报告出现了问题,有人看到了维克托之前瞟过去的目光,这会快走两步走过来,将他手中的咖啡杯接了过去。维克托却对此毫无反应,他的目光死死盯在贝利亚的身上,等着他将后面的报告念出来。“......我负责了对尼古拉·伊万诺维奇的审判工作,按照他的供述,‘锄奸行动’最初发起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列夫·达维多维奇所写的一本书,是的,在一九三六年的下半年,情报人员拿到了那本书的原稿,”贝利亚的语气很平静,很显然,他拿出这份报告并不是出于一时的冲动,而是早有预谋了,“列夫·达维多维奇在书中号召三万名为‘真正的列宁主义者’转入地下,利用自己在党、国家和军队机关中的地位来策划一场全新的革命,以推翻背叛了世界革命的‘热月党官僚’政权......”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就是指的叶若夫,当初,对此人的审判工作,就是由贝利亚亲自主持的,而所谓的“锄奸行动”,其实就是指的大情绪运动,当时直接领导大清洗运动的机构,是所谓的裁决委员会,叶若夫称之为锄奸团。贝利亚所说的这些,并不是他杜撰出来的,其实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所保留的档案资料中,维克托也看到过叶若夫所供述的这些内容,因此,他对贝利亚所说的这些非常熟悉。就像贝利亚所提到的列夫·达维多维奇,指的就是当初被驱逐出境的托洛茨基,此人在一九三六的时候,搞出来一本书,名为《被背叛了的革命》,这本书当时一经问世,就在西方世界引发了一场轰动,托洛茨基在书中将斯大林同志贬斥为布尔什维克党中脱胎出来的“让·朗贝尔·塔利安”。塔利安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人物,他在大革命初期加入了雅各宾俱乐部,而在后来的巴黎公社时期,因为贪污腐化被罗伯斯庇尔开除出俱乐部。随后,此人便加入了反对罗伯斯庇尔的一方,并成为了所谓热月党人的骨干,是法国大革命中地地道道的叛徒。当初,托洛茨基弄出来的这本书,实实在在的触怒了斯大林同志,其后,联盟之所以派出杀手干掉他,可以说与这本书的出版有着最直接的关系,同时,书中所涉及到的一些内容,也给了斯大林同志发动大清洗运动的借口。在联盟内部,当初叶若夫所提供的供述,始终都属于是绝密的信息,其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档案库内的封存级别是最高的,其解密公开时限高达一百年,换句话说,作为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负责人,同时,也是当时审讯叶若夫的主要负责人,贝利亚是没有权力将审讯内容公开的,尤其是在今天这种场合下公开。维克托收回盯在贝利亚身上的目光,扭头看向另一侧的马林科夫。在当前这种场合下,维克托是没有权力出面阻止贝利亚发言的,真正有资格这么做的,只有马林科夫同志一个人。不过,此时的马林科夫同志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贝利亚,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维克托投过去的目光。贝利亚的发言在继续,他之所以公开当初对叶若夫的审讯内容,当然不是为了给在场的一千余名党代表以及六十多个国际友党的代表们搞科普,很明显,他是在借着这个机会攻击斯大林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