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姜三壮一大早出门，直到入夜才背着一捆柴回来。饭桌上，姜瑶瑶看着明显异常疲惫的三叔，陷入沉思。姜三壮道：“今天出师不利，有点少，明日再去。”

“我看你是想偷懒，不想留在家里干活！倒霉玩意儿。”

三儿子懒散也不是一天两天，姜老太早就习惯，当即一番破口大骂。姜瑶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借着去茅厕的空档，交代阿犼明日跟着三叔，看一看三叔究竟出去做什么。三叔再懒惰，也不可能出去一整天，只带回来这么点柴。三叔鞋底过于干净，显然是特意清理过。前几日刚下了雨，道路泥泞，这样干净的鞋底，让人不得不生疑。“主人，你在想什么？”

阿犼蹲在墙头，歪头看姜瑶瑶。“没什么，三叔太懒了，我想告状。”

姜瑶瑶随口糊弄，闭口不提自己的内心想法。然后，收拾一番去睡觉。冬日夜晚漫长，她喜欢躲在被窝里。柴房里，池昭与姬彭山大眼瞪小眼。“老头，这是我留的点心，为什么要给你吃？”

昨日中午，池昭分到了两块点心，两颗蜜饯。这种东西，以前他要多少有多少，根本看不上。现在却不舍得吃。他留了一块点心，倒是被一早吃完点心的姬彭山盯上了。“当然是因为我有你的秘密，你不知道我的秘密啊。”

姬彭山笑容欠揍，朝池昭伸出手掌。“我是个孤苦无依快要入土的老头子，在这里等落叶归根。你这小娃子，留在这里，倒是好没生趣。”

“你以为，我猜不到你的底细？”

池昭将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狠狠瞪了他一眼。含着点心，声音含糊道：“小爷我软硬不吃，别以为威胁有用。来啊，相互伤害啊。”

说得就像谁底子干净似的。藏头露尾，不敢说真实身份的老头子。他幼失怙恃是真，被亲戚欺负是真，‘郑从心’这个名字也算不上假，他随母姓怎么了？小侯爷理直气壮，一边着嚼甜腻点心，一边用目光挑衅。他被点心呛到，狼狈地到处找水，还是姬彭山将水壶递了过去。“你小子，倒是有意思。”

姬彭山眸色沉沉，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忽然郑重道：“小子，我劝你趁早离开。”

“什么？”

池昭缓过来一口气，诧异地看着对方。“老头你说什么？”

回应他的，是晦暗天光下，不甚明晰的枯朽面庞猛然收敛平日里的漫不经心。池昭发觉，此刻的姬彭山完全没了刚才问他讨要点心的放松神态，整个人紧绷成了一张弓。“小子，在这里别乱动。”

老人声音喑哑，似在极力克制自己。而后，池昭听到利刃出鞘的声音，一抹寒光在眼前炸开。这是？他看着已经起身走到院内的老者，望着老者手中寒如秋月赛霜雪的窄刀，有一瞬间的愣忡。而后，老者动了。身如闪电般迅捷，瞬息便到了院墙边，身形一跃，单手搭在墙上，整个人直冲而上，轻飘飘落在墙头。此刻的姬彭山身姿挺拔，哪里还有那份佝偻模样。这老头……池昭见姬彭山无声跃下墙头，忙搬了椅子搭起来，攀上去，露出一双眼睛看外面的情形。只见街巷之间，三个黑衣人与姬彭山相对而立，气氛冷凝。池昭努力压制自己的呼吸，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情形。远处传来一声鸟叫，他知道这是藏在暗中的人在问询要不要出手，他刚要有所反应，就听旁边有人惊呼。“哇，老彭藏得还挺深。”

池昭心中一惊，转头看向说话的人，面色一僵。“你，怎么在这里？”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有没有听到他和姬彭山的对话？池昭心中七上八下，本能告诉他，不能让姜家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耳边，鸟叫声还在继续。池昭心乱如麻，这种情况，他根本无法给暗处的人指示。姜瑶瑶在墙头半蹲半跪，眯眼望着与黑衣人分庭抗礼的姬彭山，望着对方手里的刀，缓缓勾起嘴角。老彭啊，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武，偏偏临死要与一把刀合葬。藏得太深。活了两辈子，她总算有机会看到老头子出手，岂能躲起来佯装不知？“回去，这里很危险，我们回去。”

池昭一颗心险些跳出来，见她在笑，越发胆战心惊。想要将人拉回来，又怕动静太大，被外面的黑衣人发现。她怎么胆子这么大？明明梦中的她从未有如此张扬的笑容，总是一副带着轻愁，笑容都有几分敷衍模样。本该年幼胆怯的她，竟能面对这种情况，笑得如此开心。池昭有些不明白，这小丫头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从鲜明活泼，笑容放肆，变成后来那副鲜有笑容的沉寂模样。“快下来。”

池昭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小心回到地面，朝着蹲在墙头的小姑娘张开手臂。他低声道：“我接着你，快跳下来。”

回应他的，是小姑娘一跃而下的背影。“回来！”

池昭简直要给这个不要命的小姑娘跪了。他第一次遇见比自己还要不顾后果的人。迅速爬上墙头，他扯下脖子上的哨子，刚要吹响哨子让暗处的人出手，就见小姑娘手里握着板砖立在墙根，身前有个趴伏在地上，四肢还在抽搐的人。三个黑衣人，有两人正在与姬彭山缠斗，一人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生死不知。这场面，让池昭有些诧异。姜瑶瑶颠了颠手中板砖的重量，歪头看距离自己最近的另一个黑衣人，估摸了一下距离，直接将板砖丢过去。武功再高，也怕板砖。前世，老头子就是这样教的。与人打架，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其次是快准狠。姜瑶瑶没学会快和狠，唯独只有准头不错。按照老头子的说法，若是男儿，倒是可以去军中做个神射手。姬彭山从姜瑶瑶爬上墙头就发现了这个小丫头，也是吓得不轻，等她一跃而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两块板砖，直接朝着一个黑衣人后脑勺砸去，他惊得险些被敌人伤到。这丫头，怎么和他小时候一样莽撞！余光看到小姑娘又一板砖将人砸晕，姬彭山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迅速解决掉敌人，曳刀而行，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来到姜瑶瑶面前。“丫头，爷爷教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