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去精神病院寻找约翰的时候，约翰提到过共济会三个字，或许那就是整个事件的切入点，是约翰遇害原因的线索所在。“如果说这件事有关于共济会的话，我想我们没法调查。”

艾伦原本以为凡赛提能够通过这个名字想到些什么，哪知凡赛提叹了口气，然后沉默不语，叼起他从毒贩子那儿搜刮到的大麻含在嘴角，没有点燃。“为什么没法调查？”

“因为这个组织根本无处可查，六年前的那场凶杀案约翰就说过跟共济会有关，但共济会的人做事从来不露马脚。别说是调查，我到现在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所有关于这个古老宗会的资料要么说的不清不楚，要么纯粹就是在扯淡。”

随后，两人就像是蹲守在草丛里狩猎食物的豺狼般，没有多少对话，只是静静等待夜幕降临。六名由凡赛提带领的警察抛下了平日陪伴着他们的警服和警车，身着便装就陪着艾伦前往了国王山谷疗养院。————————————————————————————————凌晨三点五分，约翰坐在艾伦面前，与前几次不同，约翰这次被手铐拷在了桌上。而凡赛提，则在跟约翰打了个招呼后守在门外。他们打算就这样呆上一夜。凡赛提在事先就用警察总局局长的名义向疗养院打过招呼，要求他们无条件且尽全力协助凡赛提办案。尽管这件事让局长被上头的人骂的狗血淋头，但机会还是被凡赛提争取过来，他又从警察局内调动了四名警员，让他们悄悄守在疗养院外。疗养院很安全，至少现在很安全。“真想不到你都做了这些准备，艾伦。这是第几次见到我了？”

“第三次，准确的说我一共跳跃了两次，两次你都死了，死在这里。”

艾伦露出了难过的表情，让约翰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可举起手来，约翰才发觉自己被牢牢拷在了桌上，只能尴尬一笑。“约翰，能不能告诉我实情？为什么共济会会派人杀你？为什么这枚怀表能穿越时空？”

看着约翰充满歉意的表情，艾伦撇了撇嘴。他讨厌约翰这种表情，因为在前两次来到精神病院的时候，约翰也曾对他露出来过这种神色。那表情就好像是约翰知道自己即将要死了，又好像是艾伦的到来已经宣告了约翰的死亡。“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想知道哪一个？”

约翰合上自己的左眼四处观望着，让艾伦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自己说话。“我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拯救你，让你活下来。”

思索许久，艾伦给出了答案。那也正是艾伦跳跃两次时空的原因，他想避免约翰的死亡。约翰摇了摇头，告诉艾伦：“没有办法，我必须死。倒不如说，只要你来找我，在半小时内我一定会死在这里。”

“不，”艾伦慌了，他听到会见室外的枪响传来，“你一定有办法活下去对不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未来都将具有可能性’这是你告诉我的！”

“没错，但也有不少未来是被写好结局的。我曾经尝试过无数次跳跃，就算你今天不来见我，我在一星期之后也会死在疗养院的花园里。唯一破解我死亡的方法，就是我将怀表交于你，然后你带着它，在今后的未来中永不踏足疗养院。”

约翰慎重的看了眼会见室门外，在磨砂质的玻璃上隐约能看到飞溅上去的鲜血。但艾伦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他思考着约翰刚刚说出的话，得出了结论。“你是说，你的死亡，是我引起的。”

“没错，艾伦。在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会因为另一件事情的发生而发生，事件是连锁的。如果你来到疗养院，相当于告诉一直观察着我的杀手，我会把身上的某些东西交给你。因为你，我的死期提前了，你明白吗？”

约翰试着拽开手铐，但无动于衷。他望着意志消沉的艾伦，心里一阵愧疚。艾伦已经因为他的死跳回过去了两次，这一次他必然也会死亡，艾伦会再一次跳回过去拯救他。一次两次艾伦还会心怀希望，那么第三次呢？第十次？第二十次？待到艾伦不断跳跃时间来拯救他，孤独轮回在时空中无数时光，还不如让他狠下心来告诉艾伦自己会死亡的原因。他必须告诉艾伦实情。就算艾伦可能会因此萎靡不振，约翰也要阻止艾伦像他当初一样在拯救他人的时空当中无限轮回下去。“听到了吗？艾伦，如果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父亲，如果你真的想救我，那么跳回去。再也不要来见我，永远的离开我，那么我还能好好活在这还算安宁的地方，而你能够使用已经属于你的怀表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

约翰几乎是吼着说了出来，他明白时间已经不多，最多再过五分钟，那在时空中与他相遇过百次的杀手将再一次破门而入。“可是，”艾伦看着缠绕在左手的怀表，眼泪不断低落在古铜色的金属表壳上，“爸爸，我已经整整六年没有好好看过你了。”

凡赛提从门外闯了进来，他的右肩如同被钢筋通了个窟窿般向外淌血。尽管他用手捂着伤口，也无法阻止血液从他的伤口处不断流出，在地上画出一道细细的血线。一把格洛克17被他掉落在地。很显然，他已经拿不动警枪了。“艾伦，手铐钥匙在我的左边口袋。”

他喘着粗气，就像喉咙里卡着几口浓痰一样口齿不清，但艾伦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口袋中取出钥匙给约翰解开手铐。门外又是几声枪响，艾伦被吓得后退了几步。想起跳跃前的场景，让他不禁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现在是三点十四分，艾伦，你这孩子不太靠谱啊。哈哈，时间整整早了四个小时。”

凡赛提大力拍了拍艾伦的肩，从口袋中摸出一根卷好的大麻菸点上，坐在艾伦身边，“我快不行了，但是我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应该还能再坚持一会。约翰，你自己看着办。”

约翰走上前去把凡赛提掉落的手枪捡了起来，塞回凡赛提手中，朝他笑道：“你都快死了，还这么开心，对方有几个人？”

“一个，蒙着面，只露出了右眼。那家伙的枪法简直可以说是神了，在我们都没看见他的时候连续射杀我们四人没有浪费一颗子弹。你把枪给我干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我都是个快死的人了，你不会要我给你打掩护吧？”

凡赛提啐了一口，挥挥手示意他们俩快走。显然，他的抱怨只不过是嘴上说说，就算是用左手举枪，他也想着要将艾伦和约翰保护到最后。然而，约翰并没有带着艾伦走出去，而是带着他蹲在桌后，拥抱着自己的儿子。“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艾伦，你知道的不是吗？也许等你想我的时候可以随时看看我，然后在我死之前跳回去。尽管对我来说那将会是一生当中最后一次见到你，但是我很开心。艾伦，我真的很开心，我的孩子长大了。”

可艾伦却泣不成声，只知道一味地说“对不起”三个字。在艾伦看来，父亲两次的死亡都是因为自己，尽管在这个时间上父亲还活着，但根据父亲的话来说，他还会死。并且再次死在艾伦面前。“别说对不起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回去吧，按下怀表，然后好好回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帮我照顾妈妈。”

说完，约翰放开了艾伦，站起来看向门外。枪声早就停歇，早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名蒙着脸的杀手就已经站在了会见室门口。艾伦也站起身来，盯着那曾经与他对视过两次的绿色眸子。杀手并没有举枪的想法，也没有进来的打算，而是杵在门外，以嘲讽的目光看着桌前坐在地上的凡赛提。那令人尊敬的条子已经没了呼吸。“你又来杀我了。”

约翰的话打破了沉默。“没错，我又来杀你了，约翰。那是你的儿子吗？小艾伦，长的可真像你。”

杀手扯开了面罩，一枚蓝色瞳孔出现在艾伦眼中，他双眼的颜色不一样。随后是他的金发，棱角分明的鹰钩鼻，以及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故少了半块的左耳。“初次见面，艾伦。我是皮特，监视你父亲不少日子了。那么，按照今天这个情况来看，我想艾伦已经从你手里拿到怀表了对吧。”

怀表？艾伦将怀表握了握，他早就猜到对方是冲着怀表来的，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样暴露了自己的目的，以及面容。“看来是的，”见约翰和艾伦沉默不语，皮特拿起手机在屏幕上不断点击着，“这可不行啊，我总是赶在后面。没了怀表，共济会可没法捕捉到比特鸟。”

比特鸟？那是什么？一种生物吗？“那是什么？”

约翰问出了艾伦心中同样好奇的问题。“是我们的最终目标，不过显然我现在又来晚了一步。所以，艾伦，回去吧。”

“嗯？”

艾伦没有反应过来，皮特在说什么？回去？他是在让艾伦直接回家吗？还是用怀表跳回去？皮特叹了口气，从门外找了张椅子坐下。“就算我开枪，你肯定会在我开枪之前就按下怀表跳回去，你又不傻。所以，赶紧回去吧，但愿几天之前的我能知道怀表在你手里。”

说完，皮特摆了摆手，朝着约翰胸口就是一枪。“约翰！”

艾伦扶着约翰快要倒下的身体，他根本没想到皮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一股心塞和愧疚感弥漫在心头。没错，皮特肯定明白怀表的作用。如果他先杀了约翰，艾伦就会用怀表跳回去，如果他先杀了艾伦，约翰就可以从艾伦手里接过怀表跳回去。无论怎样，皮特都得不到这枚怀表。约翰的气管被打穿了，他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已经没法发声，只是一味的咳嗽。血液流入肺部，让约翰无法呼吸。艾伦则试着让约翰以稍稍舒服的姿态躺在地板上。“我发誓，如果让我再见到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完，艾伦按下了怀表，他实在不忍心一直盯着父亲临死前挣扎的模样。“那我期待着你杀我的那天，小艾伦。”

这一次，艾伦按得比以往都要久。怀表的表针向前推进一格，他又回到了当时晕厥的那种状态当中。只不过眩晕感并不如前几次那样严重，他的身体似乎在渐渐适应这种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膨胀，离他远去。就连皮特的声音都在耳边不断回响。那我期待着你杀我的那天，小艾伦……心中满是不甘，艾伦却无能为力。那是一名就连总共十一名警察都无法阻拦的杀手，他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大男孩又能对皮特做些什么？于是，在怨恨与失落当中，周围的景象失去了颜色，艾伦晕了过去。“很抱歉，各位，我迟到了。”

耳边回响起略微熟悉的声音，艾伦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沙发上，而是趴在了坚硬的课桌上。待到他起身，一架纸飞机朝他飞来，锋利的纸张划破他的面颊。转过头去，那是已经摆好课本准备听课的马丁。他回到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