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明媒正娶，还当人不知道呢？不过是个被卖进祁家的贱婢子罢了！”
恼怒之下，刻薄之言脱口而出，等到白亦双意识到，这和平日里自己辛苦维系的形象大相径庭时，为时晚矣，所幸周围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林颜身上，并没几个人注意到自己，白亦双这才暗舒一口气。“贱婢子骂谁？”
“贱婢子骂你！”
“是，贱婢子、骂我。”
林颜故意停顿一下，见白亦双反应过来，被气到近乎跳脚，暗爽无比。“白姑娘，我得好心提醒你一句，我的卖身契，官人前几天已经当众撕了，六年前，我的确是被卖进祁家的不假，可我明媒正娶是真，给官人生了一对儿女是真、祁夫人的位置，我依然稳稳当当地坐着，也是真。”
“我再怎么低贱，也是祁家正儿八经的媳妇，总比某些削尖了脑袋，想着法儿往我祁家门里扎，却怎么都扎不进去的人强。起码我不惦记别人家夫婿，白姑娘，你说呢？”
她没点明某些人身份，可在场的哪个听不出，她说的，就是白亦双！白亦双张口无言，想辩解，又无从辩解。在林颜面前，她头一回涨红了脸，慌张看向左右，只觉得左右的目光都在往自己身上使劲，愈发羞愧，索性一跺脚，怒“哼”一声：“不同你这腌臜人多言语！”
言罢，连胭脂都不挑了，气乎乎地出了胭脂铺。林颜目送她远去了，脸上复堆满笑容，往掌柜跟前凑了一凑，继续介绍自己的货物：“这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好东西，每日只需结过面后，往脸上轻轻一抹，就能起到养护皮肤的作用，让人的肌肤嫩的，跟那剥了皮的鸡蛋似的，您如果不放心，这半罐我可以先送给您，您拿回去，给夫人试一试。若是用得好，咱们再谈合作也不迟。”
掌柜有所动心，若真的祁家祖传的秘方，说不准真是个好东西。他心思一动，并不急着接东西，先问道：“你这什么胶——”他努力回想产品名，就是想不起来，林颜及时替他缓解尴尬：“芦荟胶。”
“对，你这芦荟胶，价格如何？”
掌柜问话间，拉着林颜的衣袖，把她拽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同时谨慎打量四周，以免二人谈话被其他人听见。林颜比了两根手指。“两文？”
掌柜一喜。林颜摇头。“二十文？”
掌柜眉头微蹙，二十文，那他就得好好想想了，这进价，可不好卖啊……林颜又摇头。“两贯钱？”
掌柜脸色已黑。林颜再摇头：“是二两银子一罐。”
掌柜脸色彻底黑下来，他这下连讨价还价都懒得了，不快地再次把人往外轰：“你这价格，不成买卖，我瞧你也不是实心要做生意的，你看看我这胭脂铺里，最贵的物件，也不过二两银子，你这破玩意，就敢问我要二两！去去去，赶紧去，莫妨碍我做生意。”
“掌柜，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这东西，莫说实在四宁县了，就放眼全国，也是独一份，有价无市，上等的好东西！绝对值得起这个价钱……”“去，把她给我轰走！”
掌柜已经懒得和林颜多言，他一扭头，钻回柜台后，连看都不再看林颜一眼，厌烦地使唤小厮去打发人。上赶着不是买卖。林颜见香脂阁的掌柜着实没有和自己合作的打算，也不再纠缠，不消小厮驱赶，便拿着东西出门去。偌大个四宁县，卖胭脂水粉的不止他一家，自己手里有好东西，还怕卖不出去不成？四宁县的街道大多都很窄，最宽敞的路，也仅能容许两辆马车齐头并驱，香脂阁门前的路虽然算宽敞，但因为街道两旁挤满了摊贩，也只能容许一辆车通过。林颜一只脚刚迈出门槛，一辆宽敞的马车便停在了香脂阁门前，马车前悬了块旗，旗上绣着一个“陈”字。用得起这样的马车，并敢在车前悬“陈”字旗的人，四宁县只有一家——县令府。马车一停，丫鬟便急忙从后头抱了踩凳来，车帘掀开，一抹俏丽的身影出现，她弯着腰，扶着丫鬟递过来的手，小心翼翼地下车。林颜急忙退到一边，给她让出路来，如果她猜得不错，车内这位女子，应该就是陈县令的掌上明珠——陈如云。陈如云戴了一顶长至腰间的帷帽，帷帽把她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也不知能不能看清前面的路。她全凭丫鬟牵引着往前走，在经过林颜身边时，恰巧起了一阵风，吹起她的帷帽，吓得她急忙把帷帽拉下来，死死遮住脸。虽然只有一瞥，但林颜看得清楚，陈如云脸上长满了红疙瘩，而她脖颈处的肌肤细腻白皙，不似天生粗糙，而且坊间传闻，陈如云才貌双全，生得当真如她这个名字，如云般洁白灿烂。又见丫鬟沉着脸，饶是对上得信后，慌忙从柜台后起来，亲自笑脸相迎的掌柜，都没个好脸，林颜心思一动，脚步一挪，又挪回香脂阁里。四宁县的夫人小姐们所用的胭脂水粉，大半都是来自香脂阁不假，但来取货、拿货的，都是府上的丫鬟，少有正主亲自驾到。县令千金亲至，掌柜惶恐得很，哪还有闲心去理会林颜。饶是丫鬟冷脸，他仍堆满了笑，说话时，不经意便带了几分谄媚：“陈小姐您亲自驾临，小店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他说着，忙给小厮使眼色，“还杵着干干啥，快去给陈小姐沏壶茶来，沏最好的！”
“免了！”
丫鬟一开口便不善，“我们可不是来贪你一口茶的，我家小姐今儿来，是问你来要个说法的。”
说着，丫鬟掀开帷帽一面，露出陈如云冰冷的半张脸来，让掌柜看清之后，迅速放下帷帽，把早就揣在手里的东西，重重地拍到柜上：“瞧瞧你店里的好东西，把我家小姐的脸，都嚯嚯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