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关卡,便是搜查身体!不允许携带任何储藏器物——若让矿工带枚虚戒,矿场岂不是成了大怨种?余斗心里叫苦,自己除了常用的一枚虚戒,另外还有数枚备用!情急之下,他整理出一个脏兮兮的包袱,胡乱装些杂物,作为随身物品。又抓一把地上黑泥,将左手食指的戒指印涂黑。“严雀好不容易争取的机会,我可不能搞砸!”
余斗苦捱亦夜不易,严雀伺机而动,又怎会轻松?他用藏神诀压住战意波动,排队到了关卡前——“咳咳……咳咳咳!”
余斗面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剧烈的咳嗽起来,直把负责检查的老哥看得皱眉。“咳这么凶,莫不是得了肺痨?”
老哥嫌弃的略退半步。“回大人的话……”余斗咳得额前青筋直冒,脖子都梗了起来。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连忙解释道:“近日天寒,小的吹了些凉风,才犯了咳嗽。”
“哦。”
老哥见说,这才放心检查。就把余斗从头到脚,裤衩子鞋底,甚至腚眼都给摸了摸。“身板还不错,应当不是肺痨鬼……”老哥嘴里嘀咕,便打开他的包袱继续检查。除了些朴素衣物,还有个圆柱形的木罐。他扭开一瞧,一股刺鼻的气味铺面而来,差点把老哥齁了个好歹。“你这黑乎乎的,什么玩意!”
老哥捏着鼻子,皱眉怒喝。余斗生怕他把木罐摔了,连忙接在手里,满脸淳朴的说:“蒲公英、败酱草,还混了些瓜蒌熬水——治咳嗽的。”
“去去去……”老哥早用灵元之力扫视,未能看出端倪,视线一偏,看向了下一个人。余斗暗松一口气,立即盖好木罐,重新打好包袱,走向下一处关卡。自己的虚戒,就藏在木罐子底部——败酱草有扰乱灵元的作用,加上混合的草药味颇为刺鼻,九渊帮众做事粗糙,很容易蒙混过关。接下来,是登记名字,发放编号手环。“九百九十九号……”余斗随口胡诌,自称“小赵”。瞧着左手腕上的特质金属环,心里暗笑,“这是祝我跟严雀长长久久?”
玩笑之余,发现金属手环上多有磨损,甚至留有一些黑色的斑点,余斗不禁皱眉——似乎,是手环上个主人留下来的血迹!——拿到编号之后,进入厂房间的小广场,有九渊帮众吆喝道:“切矿的往右,月钱四千,两班轮坐!”
“洗矿的往左,月钱五千,两班轮坐”“下矿的往前,月钱一万,三班倒!”
“矿区食堂餐餐有肉,顿顿有酒!”
可是,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人群里表情麻木,满是绝望——每月的薪水说来丰厚,也得有命去拿!九渊帮开矿数年,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矿工。少数能够拿到薪水的,多半跟九渊帮沾亲带故,还要被当成“致富”典型,替九渊帮招募更多矿工。余斗正欲上前,忽觉如芒在背,他深知战灵强者非同小可,又撕心肺裂的咳嗽几声,怯怯的扭身向右。正想挑选切矿的伙计,忽被右边厂房门口的九渊帮众一把拦住。“你小子生得结实,不想多挣点钱?”
那人满脸狞笑,讲余斗往前面用力一推,“老实下矿去!”
“咳咳,大人……”余斗踉踉跄跄,险些摔个狗吃屎,可是根本没有争辩的余地,便被后面的人拥挤向前。——井下工人的宿舍,就在矿洞旁边,同样是简易木板房,却比里飞沙帮会领地的院子差了无数倍。既无隔板防寒,又无夹层防晒。正月里,大通铺就跟个冰窟窿似的。余斗挑了个不显眼的铺位,还没坐下来呢,放下的包袱就被一下丢开,一个眼窝深陷的高瘦男子,也不管余斗如何,闷头往床上一躺。嗓鼻并用,哼出一个字来:“滚。”
“……”余斗正愁没个“人设”,此时遭了欺负,忙不迭的哈腰后退,当真捡了包袱滚蛋。只是耽搁这一小会儿,相对干净的床位都被占了。勉强寻得一处还算规整的,床板也是乌漆嘛黑,铺了些干枯茅草——好巧不巧,木板墙壁破了个小口,正对着吹冷风。“唉……”他愁容满面,抓了把茅草,到屋外裹了些湿泥,忙活了一小会儿,总算将破洞堵上。回来时,宿舍里死气沉沉,想到即将下井,矿工们便如丧考妣,一个个唉声叹气,大都闷头睡倒,一言不发。余斗坐回床位,捧着木罐装作喝药,暗把几枚虚戒取回身上。元灵矿的开采不算复杂,由九渊帮的专业人士进行预爆破,待清空粉尘后,掘进组便会进行采挖。装入矿车送上地面,由洗炼组接收。淘洗、分拣、切块,便是元灵矿开采的主要流程。余斗恰是掘进组。——“三班倒的话,一班四个时辰,午饭后换班。”
余斗与旁人无话,索性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思索着诸多计划。元灵石的能量有益修行,但长期置身矿井之内,会让武境不及的修行者灵窍迟钝。若不能及时恢复,恐会影响其武境上限。所以,井下觉醒战意的九渊帮众,数量肯定不多。如果有,多半都是高手!而能够抵抗元灵矿副作用的,通常都是战灵级别的强者!“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元灵矿停止运作?”
余斗反复推敲,“矿井之内,飞行不便,我不能陷入战灵强者的追击,也不能伤害无辜矿工……”摆在他面前的,无疑是个巨大难题。倘若不考虑矿工安危,倒是可以肆意破坏,可是看到矿工的惨状,余斗自然不会做下那等丧尽天良之事!“炸弹、垮塌、放水……都弄不成。”
余斗推翻了无数设想,正有些焦虑,忽的想起一茬,顿时心里一亮!“嗯,只有那个办法了!”
……蜷缩昏睡间,很快来到中午。九渊帮众敲着盆儿招呼工人到食堂吃饭,还别说,这矿区的伙食,真就餐餐有肉、顿顿有酒,而且管够。对比元灵石的收益,这点支出倒是九牛一毛。余斗肚子正饿着,兴冲冲跑到食堂,立即装了大碗米饭,淋上些肉汤汁,再荤素相宜的拌上一拌,舒服!瞧着那些矿工磨磨蹭蹭,担惊受怕的模样,心里暗笑: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甭管处境如何,有这一顿饱饭,再惨也不至于当个饿死鬼!正吃着呢,背后忽的被人踹了一脚,万幸是余斗手稳,身子虽然一慌,碗里的饭菜却并未洒出。他有些茫然的回过头,看见那个高瘦男子,与几个人一道,正打来饭菜,明摆着是要占个桌子。“我忍!”
余斗慌忙起身,怯怯的往一边退去。食堂里的席位本来就少,这会儿被抢了坐位,就只能去墙外蹲着。好在余斗向来接地气,蹲地吃饭有模有样,活像个朴实的庄稼汉。有个四五十岁的白发工友见他屡遭欺负,小声提醒:“亏是小哥好脾气,真要得罪了那家伙,怕是没好果子吃!”
余斗往嘴里扒饭,咽了咽道:“老哥,这话怎么说?”
工友老哥眼里闪过几分恨意,低头叹道:“他叫陈耀祖,是我隔壁村的——因着认识九渊帮的舵主,前几年便听说在外边发财。”
“后来也确实带了些亲戚出去,回来的,都说赚了大钱!”
“只是……”工友老哥咬着牙,偷瞄一眼食堂大厅,小心压着嗓子,“谁他妈晓得,居然是到这里采矿!”
“赚钱的有,但死在矿上的更多!”
显然,工友老哥是被陈耀祖骗了。而这样的工人,不在少数!“多谢老哥提醒!”
余斗朴实一笑,瞅着自己碗里有块鸡尖,便夹到工友老哥碗里,眨眼一笑,“好人有好报!”
“……”工友老哥见状,倒是愣了一瞬,旋即又是一叹:“你这娃儿性子倒好,可惜了。”
被困在矿区,不知几时能够重见天日?余斗倒是看得开,说笑之间,两人一齐吃饱,自去交还了餐具。恰在这时,瞅见陈耀祖和一名九渊帮众相谈甚欢——“表舅,这回咱可立了大功!”
陈耀祖凹陷的眼窝里,满是贪婪之色,“帮主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表舅约摸四十来岁,观其战意波动,约是名二星战骁!他微微一笑,偷摸取出一物,塞到陈耀祖手里:“当然,别说老舅不照顾你——这是帮里新出的好货!”
陈耀祖如获至宝,连忙将之揣在手里,急急打开油皮纸的包装,就往鼻子前一凑,用力吸嗅之间,表情快速荡漾起来。灰色的眼瞳,也闪烁起古怪的光芒。表舅见状,嘴角挂着一抹淡笑:“阿祖,这次回去,我再把累计的薪水,并‘领路人’的分红一并给你。”
话是这么说,他的手却拍在了陈耀祖身侧,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肩头。“好说好说!”
陈耀祖仿佛吃了迷魂药,浑然不觉,连连点头道,“咱们发财,全靠表舅提点,来来来,敬我表舅一杯!”
——虽然隔着老远,余斗的鼻子却灵,分辨出其中的一丝古怪气味,思忖一瞬,忽的瞳孔一缩!那是,幻心莲的味道!幻心莲,原是驯化异兽的辅助药物。后来人们发现,其致幻效果在某些配方下,不仅能够大大增强某些方面的功能、欲望,还能带来更为强烈的愉悦之感!遂被一些无良帮派,制成“幻心糕”,大肆贩卖。不过幻心糕久食成瘾,并且会持续损伤身体!余斗早听过相关传闻,刚才还奇怪陈耀祖形容枯陋,不料竟是长期服用幻心糕所致。此刻眼见为实,不禁冷笑:“原来,真的有人吃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