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处斜谷,宽一里,长约七里。谷底地势复杂,极易藏人。”
顾清风小心紧跟,尽量避免搅动江底泥沙,到了山脊处探头往前一看,顿时惊到:“好家伙,大半夜藏水里打仗呢?”
原来山脊之后的深谷里,可见的有几处战圈——几波清澜弟子利用水下地形,水流因素,跟对手展开激烈角逐。战技震荡之时,迸发出阵阵强光。而且爆发出的冲击波,似乎……更为清晰?水下训练的清澜弟子,多是战骁武境,平地作战时,战技造成的冲击波,扩散不到十余丈。但在水下,战骁之间的战斗冲击波,数十丈外都能清晰感知。“水下的震感更强烈,如果发生剧烈爆炸,岂不是……”余斗不由瞪了瞪眼,暗自狂喜,“炸鱼?”
——话说回来,清澜宗如此安排,定然有所依仗。优势大家都有,关键在于谁更抗揍,谁在水下的实战表现更为出众。余斗、顾清风就像贴着水底的鱼儿,悄无声息的越过江底山脊,滑入望江亭段东侧斜谷。里面虽有许多清澜弟子操练,不过水下山谷范围颇大,两人能够轻易找到空隙,避开战斗迸发出的光芒以及战意波动。“嚯,水底下的清玉流,还真好看!”
余斗仰着脑袋,贴地掠行,“还有破阵式、劈星斩月!啧啧啧!”
余斗认得不少清澜宗战技,挨个儿给顾清风介绍:“那个是剑芒三十六道,那个聚力一点……”顾清风听得仔细,一面谨记在心,一面尝试判断几个战技的品级。光判断品级还不够,他必须慎重考虑,这些战技由清澜宗弟子施展,所可能产生的战力增幅。剑宗、刀宗之争历来已久,而流风宗始终弱清澜宗一头,其中道理难以言说。但是平心而论,武学上的造诣,还是清澜宗更胜一筹。“他们充分利用了不同战意的水下特性……”顾清风看了一圈,对余斗道,“我们也要有所准备。”
说着,他又嘚瑟发笑:“我有雷狱、海潮,加上深水区光鲜昏暗,利于九幽战意发挥,过几天的论武之战,能够捡得不少便宜。”
余斗不敢乐观,沿着斜谷走向,细细探查了一遍。有几处缝隙,几条沉船,都牢记在心。再寻着清澜弟子稀疏处,与顾清风越过第一道斜谷,一片广阔的平地,出现在了两人眼前。余斗环顾四周,发现铁甲船的恰在这平地之上围成一圈,不由紧张起来——这里,便正对着望江亭了!眼前阔达数里的平地,亦是几日之后,望江亭水上论武的主要场地!这片平地上,亦有清澜弟子捉对比斗,谁能想到,半夜的水下,竟还有人如此刻苦?余斗、顾清风揣着小心,各自施展闭气绝学,不吐气泡,不露半分战意波动,悬于平地之上数尺,逡巡游动。避开清澜弟子的同时,尽可能扩大探查范围。哥俩皆有战灵武境,还真就神不知鬼不觉,从望江亭前的水域悄然蹿过。“豆豆,往届的望江亭论武,你可曾了解?”
顾清风也在心里勾画着水下详图。余斗“嗯”的应声:“论武之说,实为江湖青俊分组比斗——此前数届,都在江上搭起多个浮台。”
“开始为分组乱战,或三十进五,或五十进八。”
“将参加论武的数千青俊,逐层筛选,直至剩下最优秀的六十四人。”
“随后进入一对一的淘汰战,决出最终的胜者!”
“清澜宗也通常会派出二至四人,参加望江亭论武。”
余斗说着,也感到有些奇怪:“但我们今晚却见到了数百人……”顾清风倒是看出些端倪:“望江亭论武对江湖人是一场难得的盛事,不过对清澜宗弟子,却是可有可无。”
“他们练习水战,或许只是宗内考核,亦或是替那二至四人陪练?”
余斗恍然大悟:“如此,倒是都说得通了。”
“我还以为是‘讲学’时的挑战制呢。”
顾清风有些无奈,“让我直接暴打王城,岂不快哉?”
余斗哭笑不得:“哥啊,暴躁不得,咱还是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个球!”
顾清风靠近身来,不客气的伸手在余斗脑瓜上敲了一下,“我堂堂流风少宗主,想着踩一脚清澜宗,极为合理!”
“是是是,合理合理……”余斗捂着脑袋,让自己蹿游的速度加快几分,“许多侠士行走江湖,都有个‘江湖诨号’,哥你就叫‘极为合理’算了。”
“喔嚯嚯?”
顾清风在水底瞪大了眼睛,竟还十分认同的把头连点,“极为合理顾清风,嗯嗯,这名号响亮!”
余斗内息一茬,几乎咳出水泡来。他脑袋发昏,赏个白眼道:“顾伯伯的名号多响亮——大圩刀皇,怎么轮到你这儿,就是个什么——极为合理?”
“嗐,我觉着挺好。”
顾清风冲余斗龇了龇牙,灵元传音有如闲聊,“咱们行走江湖,所求取的,不就是个‘合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合理,就是失了公道。”
顾清风俊逸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温和的笑意:“临出门前,我娘再三叮嘱,说此次闯荡,已然今非昔比。”
“两年前偷跑离家,我仅仅是个九星战锋,捅出天大的娄子,二叔也能替我兜着。”
“现在……”顾清风的眸子里透出自信的光亮,“侥幸冲上三星战灵,已然赶上了东南大陆同辈的一线水准。稍不留神呐,就能引出祸端……”余斗深以为然,却也不禁揶揄:“当年咱们哥俩那么弱,都把东南大陆搅得天翻地覆,如今皆入战灵,岂不是要掌控乾坤?”
“嚯?掌控乾坤!”
顾清风好笑的道,“你倒是心大,越到此刻,我们越能了解清澜宗的恐怖之处,七门首座,皆是举世无双的剑豪强者——真有一个铁了心对付你,刀阁二老可不好使。”
“也是……”余斗幽默的摊了摊手,表示他只是口嗨一番。顾清风明白,余斗绝不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却又故意调笑:“说到掌控乾坤——你那战魂融合境的名字,不就叫‘乾坤山河塔’,要不就整个‘托塔天王’的名号?”
余斗不由一哆嗦,几乎憋不住笑:“得了嘿,越扯越离谱了,‘托塔天王’这等神仙名号,我哪里承受得住?”
顾清风在水下转动眼珠子,一边掠过江底平地,进入西侧的幽深谷地,一边传音嘀咕:“你那土河心法战技,唤作《镇山河》,要不你也叫镇山河?”
“呃……”余斗本想拒绝,因为前不久在镜水湖畔,才决心把自己的绝招称为“镇山河”,又将其作为“诨号”,总觉得有些不对。不过乍一论,其中似乎还有些意境。“不行不行,得是经天纬地、心怀家国的栋梁之才,方可唤为‘镇山河’。”
余斗思忖再三,终于还是没敢应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顾清风有些着急,“我都‘极为合理’了,你快想一个,过几天咱哥俩抛头露面,总得有个说法!”
余斗嘴角抽搐——你叫流风少宗主顾清风,我叫水月城余斗,不是挺好?刚才非得提那一嘴“江湖诨号”,得,把自己给坑进去了。不过,他灵机一动,响起东莱岛上的过往。嘿嘿笑声:“哥啊,我跟雀儿早就有了江湖诨号,一时忘了告诉你。”
“快说快说。”
顾清风催促道。余斗暗自嘚瑟,这才将自己和严雀的“诨号”道出:“我叫‘白衣揽月’,雀儿叫‘青衣问雪’,嗯,揽月、问雪,就是我们的‘诨号’!”
“啊这……”顾清风几乎石化,张大了嘴打量一眼余斗,“豆豆,弟妹常穿青衣我知道,但你行走江湖,几时穿过白衣?”
认识两年多,这小子正经打扮起来,都是黑衣。最浅色的装扮,便是无为学院的灰白色常服。余斗憋笑道:“就在东莱岛穿了一天。”
“那你叫的哪门子‘白衣揽月’?”
顾清风鄙视道,“我看呐,你还不如叫‘野猫黑屋’呢!”
野猫黑屋又是什么鬼?余斗摆摆手道:“哥你不懂了吧,谁说‘江湖诨号’一定要名副其实?你叫‘极为合理’,逢人论道,却偏爱用刀法服人。”
“我叫‘白衣揽月’,就故意穿着黑衣,怎么着吧?”
“说不准呐,人家还觉得咱‘不明觉厉’!”
顾清风听得入巷,被余斗忽悠得连连点头:“豆豆,你说得有些意思。不过最后那句‘不明觉厉’,又作何解?”
余斗忍俊不禁:“不明白为什么,却又觉得很厉害!”
不明白为什么“极为合理”喜欢以刀服人,不明白“白衣揽月”为何是个黑衣公子,自然带着点说不清摸不透的神秘感。——两人正聊得入巷,不觉地势急转直下,再仰头看时,竟不见了江面灯光。“江底西侧回谷,迂回迷惘,其中还有洞穴多处。”
余斗放慢了速度,铺开灵元之眼,尽可能的将实地状况记在心里。“这下面瞧着安静,或许不在战斗范围?”
顾清风仔细探查,并未发现西侧回谷之内,有着任何清澜弟子训练的迹象:“水下出了意外,殒命只在瞬息,极难救援。清澜宗也不想在望江亭论武上,闹出太多人命吧?”
余斗不敢断言:“不论如何,勘察得仔细些,对我们有益无害。”
顾清风倒是不惧,正打算施展幽灵行者扑身下蹿,那漆黑如墨的水下,忽的传来一个古怪的声响!好似巨船摆动……又像水牛响鼻……牟——咣!牟咣!但其沉厚遒劲之处,却是常人难以所见。而在那“怪响”过后,蹿动的水流中,隐隐传来些“呼咻呼咻”的声响。初听像风。密集,快速!但是细听又绵密的雨丝,在耳畔缠绕,直刺入耳郭,侵入脑海!“糟了!”
余斗注意到,左手上的海神虚戒,隐隐散发出奇妙的辉光,随着“呼咻”声靠近,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靠!”
余斗惊骂一声,嘴里吐出大片气泡,慌忙拉住向下深潜的顾清风,背后墨梅战魂翼铺展,顾不得隐藏战意波动,直直往上掠去!“豆豆?”
顾清风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挑,他察觉了水下古怪,正取出幽梦刀在手,打算“极为合理”一番,不料却被余斗拽得直向上蹿。“哥……”余斗死咬牙关,疾飞之时竟已施展出战魂融合境,“这西侧回谷里,怕是藏着一头天品高级异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