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清澜弟子心领神会,立刻把消息传递下去。自家大师兄针对余斗,针对鹤山宗,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两年之约就在当下,王城自会使劲浑身解数,帮助太子殿下获胜。若不是余斗如今的背景委实有些可怖,宗门长辈下了严令,否则许多清澜子弟,早就端了余家,并灭了鹤山宗。王城走后,路卡处的清澜弟子不由议论:“说真的,还挺想看那余家小子参加论武之战,两年前,咱这几个师兄弟都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嗐,快别提了。王善、王才二位世伯,前几个月惨死其手,余斗的实力简直骇人听闻。”
“王劲、王天两位八星战灵都败了,虽说余斗是跟人联手,不过也忒离谱。”
“要不人家怎么佩三国将印,肯定厉害的。”
“按我说呀,咱也别太挤兑人,反正太子殿下一直钟情‘王青’师姐。待论武之战结束呀,也给余斗个官儿算逑。”
“嘿你这说的,多长他人威风?真给余斗官位,品阶低不了——岂不是让他佩四国将印?大四喜了都!”
……旭日东升,天色渐明。两名年轻男女,快步来到澜城西侧某处小院。“雀儿!”
秋玄清见了严雀,欢喜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海神殿一别,我每天都念叨着你呢。”
严雀眉开眼笑,就把好姐妹迎进院子:“论武之战结束,咱们又可以并肩作战啦!”
“嗯嗯,穆沙、红药、花仙儿、罗焕峰已从学院出发。”
秋玄清本该领队,不过计划有变,她把重担交给了穆沙、罗焕峰,“乔戈、陈珏、方旭也走了北侧路线,在前往乔家堡的路上。”
待得此间事了,大家便要立刻追赶,挺进中土世界!——稍显奇怪的是,三十名鹤山宗弟子并未整齐打扮,反而衣着各异,像是一群零散的江湖侠士。秋玄清知道他们的计划,调笑道:“真不跟我一块去?我是西荒使臣,前日清澜帝亲口邀请我们观摩望江亭论武,定然于路无阻。”
严雀摇摇头:“昨日得知,黑煞宗已经报官,余斗已让我哥带人主动投案应诉——咱们再化整为零,不怕清澜宗于路刁难。”
“好吧……”秋玄清只是为了见严雀一面,眼看时辰不早,她咯咯笑声,“那我便在望江亭上等着你们!”
“快回吧你。”
余斗催促道,“在望江亭上坐后边点,小心水浪溅你一身!”
“噫——”秋玄清瞪他一眼,哼声道,“还没开始呢,就开始吹牛,一会儿水战,你们自己多加小心。我可听说了,每届望江亭论武,都有不少人丢了性命。”
严雀安慰道:“玄清你就放心吧,他不是已经去水底下探过了?”
秋玄清不置可否,本想再说些什么,奈何时间紧迫,只好冲两人挥手说声“走了”,便施展开身法,闪身离去。——“官司的事,安排得如何?”
余斗关上院门,淡笑问声,年轻的眼里闪过丝丝锐色。严雀苦笑:“昨日请来状师商谈许久——推人落水,最高可按杀人未遂量刑,黑煞宗受人指使,定是想拖你我下水,恐怕会指控我等‘谋杀’。”
“那日怪我……”余斗气得笑了,“怪我下手太轻——就该杀鸡儆猴,让这些魍魉之徒知道小爷的厉害!”
严雀摇摇头:“此局说来顽劣,却是小鬼难缠。我哥带的银钱,恐怕也打点不开。”
余斗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顾大哥、顾小姐已经前往澜城府衙作证——他们兄妹皆是大圩使臣,眼下是四国建交的关键时刻,澜城衙门就算受了指使,也不敢破坏天下大势。”
“唔?”
严雀眨了眨眼,总算松懈不少,“还是你想得周到,有顾大哥出面,证明黑煞宗是恶意寻衅,那官司想必可以很快化解,只是……”严雀另有顾虑:“如此一来,顾大哥岂不是无法参加论武之战?”
“唉……”提及此事,余斗也无可奈何,“希望他能赶上吧。”
——诸事已毕,鹤山宗众弟子化整为零,各穿江湖衣饰,分散前往望江亭。余斗、严雀结伴而行,却不出西城。两人绕走虹桥至南城,寻了隐秘处使个虚戒法门,身上的衣装眨眼更替,竟换上了清澜宗服饰。“到了这会儿还偷偷摸摸的,我也太难了。”
余斗哭丧着脸,嘴角却挂着股坏。严雀嬉笑道:“啊呀,他们使手段,你我都是被逼无奈——霜儿呢?怎么还不出来?”
原来这两人骗腿一溜达,靠近了处在南城的云霄别苑。“没到时辰呢,别急。”
余斗左右张望,笃定的说,“约的就是这条道,错不了。”
果不其然,两人稍待约摸一刻钟,便见云霄别苑开了大门,一大群太子门客涌出,成群结队的向西而行。许多清澜弟子也在其中,其中一位窈窕女子走出云霄别苑,目光找寻。“碰巧”一望,见着街角拐出来两位“同门”,不禁挥手招呼:“师兄、师姐!”
这位身穿清澜宗剑标裙裳的窈窕女子,正是余霜。而其身后,另有四名年轻男子跟随,正是吴一帆、李曜、萧奇峰、花无意。双方辨认分明,各自心如明镜。“我家的船就在前面——”萧奇峰对这场决战期待已久,脸上满是兴奋,“我们有太子殿下手令,可畅行无阻,直达望江亭下。”
余斗拱手相谢:“有劳诸位了。”
花无意朗朗笑声,又压着声音,意味深长的道:“皆是殿下吩咐,余公子要谢,便谢太子殿下。”
“省得,省得。”
余斗连连点头,便与霜儿一同拐过几处巷子,在交通渠岸边,跟着澜城四少登上一艘精致阁船。几名战士级船夫凭着战意驱使,操控阁船离了堤岸,渐渐驶入清澜江逆流航道,向西而去。——清澜江,望江亭段。黎明之前,甚至是昨天夜里,就有不计其数的江湖人士涌来。外围的任意关卡,都拥挤着成千上万的人影。加上水面靠近的船只,这望江亭论武吸引的各路侠士、观众,怕是多达数十万!好在清澜宗经验丰富、人手足够,虽然来者众多,但是各处入口皆是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清澜弟子会按来者的战意强度,逐级分流,强者靠前,弱者靠后。当然,战意偏弱或者未曾觉醒的平民,亦可通过购买对应通道的门票,进入离望江亭更近的区域。那门票的价格,自然十分高昂——清澜宗费财费力,组织如此规模的江湖盛会,应当牟取的利益,一分也不会少。话说回来,清澜宗为论武之战提供的奖品,亦是极为丰厚。凡是参加论武之战者,至少可获得凡品丹药一盒。若能突破数轮,表现突出,则有机会被清澜官府录用,到手的奖励,足以令人艳羡。至于那些出类拔萃的天才之辈,几乎都能获得清澜宗的重用!否则,如何让这些江湖青俊蜂拥而至?——清澜江上,萧家阁船驶离澜城,快速进入望江亭段水域。余斗静立舷边,看那江面上百舸争流的壮观景象,平静的内心,如同此刻的清澜江,亦被激起万千波澜。严雀相伴身侧,寸步不离。难以否认,清澜宗的衣裙设计十分巧妙,修身亦不失大气,尊贵又不失雅致。加上余斗、严雀身材出挑,样貌出众。旁人看去,便是好一对神仙眷侣!“哥,嫂。”
余霜见阁船顺利通过几道水面哨卡,总算松了口气,“到了望江亭,你们可千万小心,这次论武之战,比起以往大有不同。”
严雀目透感激:“霜儿妹妹,多亏了你,我们才得这许多方便——听你哥说,这几个月在云霄别苑,你受了不少欺负?”
余霜未与严雀相处,上次家中见面,彼此皆有拘谨。好不容易有机会正面相较,几番打量,却是自惭形秽……她眼眉低垂,看来有些气馁:“身为余家子弟,不能让他独力承担。再说了,既然是亲人,就理应互相帮衬。”
余斗未作多想,鼻息轻哼:“吴公子把所有欺负你的清澜弟子,做成了名册。哥保证,他们一定会付出代价!”
本该宽心一笑,但余霜偷看了几眼严雀,却更显低落了。她努力调整一番,才道:“哥,先说正事——今番论武之战,逢着四国议和,宗门为了展现实力,会派出数百精英,确保本家弟子夺魁。”
闻得此言,余斗、严雀皆是一愣:“数百精英?”
“嗯。”
余霜笃定点头,“申时左右,宗门里传出的消息,说至少五百精锐弟子,已经准备好参加论武之战。”
“那些精锐弟子都符合骨龄范围,武境皆在七星战骁以上,其中的战灵强者,亦不在少数。”
“此外……”余霜抬起视线,晃动的眼眸里满是忧虑,“大弟子王城,武境确定是五星战灵。太子王肃稍弱,也达到了三星!”
“我才一星。”
余斗自嘲的笑了笑,不由叹了口气,“你嫂子是……二星?”
严雀点了点下巴,凝眉道:“听闻王城、王肃这两年突飞猛进,习得不少清澜绝技,此番论武之战,定是一场恶斗。”
她必须隐藏天赋,不能轻易施展,眼下顾清风又在澜城衙门解决官司……“没事没事!”
余斗不想堕了士气,摆手笑道,“他们再厉害,也要在江中作战,但凡下了水,那都是我网里的鱼!”
——如此之言,让甲板上的澜城四少忍俊不禁。他们受太子殿下之令,保余斗顺利进场,至于局中博弈,谁也没敢太过多嘴。萧奇峰虽是提点了一句,但也不敢深追。王肃的身份固然尊贵,但是船舷边上站着的两位,如今的身份地位,比起清澜国的储君亦是不遑多让!清澜宗有不少弟子想要余斗的人头,此事不假。但也有着相当比例的弟子,对余斗心生敬佩,并且七峰首座当众,也有不少人想要重用余斗,将其视为国家栋梁。眼看西荒、大圩、玉荆三国,先后给余斗拜将封侯,清澜国怎能坐视?若让此等人才流失,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再者,有中土世界诸多豪强传来信息,清澜宗已不能再对余斗妄起杀心——哪怕余斗在过去数月,接连打死、打伤多名清澜宗老辈高手,清澜宗也只能忍气吞声。唯有期盼宗内青俊,能在论武之战将其击败。如此,才能讨回颜面。“余公子,若是陛下有意用你,你会否拒绝?”
萧奇峰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询。江风凛凛,抵不过天上日头,随着天光大方,阁船甲板上也热辣起来。余斗意味深长的道:“萧兄,在下经逢一番磨难,才侥幸活到今日。若想摒弃前嫌,需要的不止是三言两语,还须一番诚心。”
“我这两年游走多国之间,屡次在大局中斡旋,但是扪心自问,从未背叛过清澜。”
“当然,也感激清澜宗留有余地,未曾过分刁难我的亲朋好友……”话是这么说,余斗的视线落到余霜身上,知道她这几个月受到了不少屈辱,不由冷冷发笑:“我想,还有机会吧。”
萧奇峰闻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那今日之战,你会否跟殿下力战?”
“呃……”余斗像是听到一个稍显荒唐的问题,愣了一瞬之后,才淡笑回答:“当然!”
花无意感到好奇:“余公子,你与严姑娘已定婚期,当年的婚约之故,其实荡然无存——再争这一时长短,怕是有些意气用事?”
李曜也附和道:“就是,当初的事,都是误会嘛——你想看,那时你化名来了云霄别苑,殿下待你如何?”
——面对几人的言语,余斗先是点头。他自然是明白,大家都是好意。无论作为太子殿下的追随者,还是作为自己的朋友。“殿下待我,自然是好,我也敬重殿下的为人。”
余斗深吸一口气,语调虽轻,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决心,“但这一切,都要有个了结。”
“而且——”“既然敬重,更要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