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的战斗并未仓促开始,众人乘坐的铁甲战船在外围兜转一圈,让江上的观众都能目睹“六十四侠”的风采。喝彩声连片,犹如山呼海啸。甚有携带焰火到船上者,趁着机会燃放起来,焰火升腾绽放,轰鸣阵阵、照亮夜空,绽放出五彩斑斓的美丽景象。各路江湖人士,看向铁甲战船上的“六十四侠”时,眼中满是羡慕、敬佩。不仅如此,一溜儿战船上清澜宗执剑弟子,也不见了往日倨傲——今番论武之战非比寻常,可不再是门外江湖汉子的小打小闹。这六十四侠,皆是通过论武者的严酷筛选,才脱颖而出。不论是个人武境,还是心性计谋,皆是上上之选。拉出任何一人,都能对同等武境的清澜弟子造成不小的威胁,甚至拥有着一定的赢面。——余斗悄悄观察旁人神色,发现大部分人志得意满,一个个摩拳擦掌,打算在第二轮大显身手。“有王肃、王城带领,这些家伙,肯定想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余斗心中暗忖,“不论胜负,都能博得太子欢心,论武之战结束,必得朝廷重用。”
“还是得藏,藏到万不得已之时,再寻机出动!”
余斗打定主意,铁甲战船已经行至论武战场的中心处,正面朝向望江亭,横在了江中。不经意间,居然兜了半个时辰。“亥时已到。”
王绪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第二轮次的比试,由六十四侠对阵三十二论武者,请六十四侠入场!”
嗖嗖嗖!王绪话音未落,铁甲船尾处就有三个人影掠出,直直钻入水中。那水花刚刚溅起,船上之人还想释放灵元之眼探看,不料三人直蹿水下,眨巴眼的功夫,便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不见踪影。一个年轻男子见状,不由讥诮:“不愧是‘鱼’,溜得就是快!”
旁人多有附和,纷纷拢向前列的王肃、王城。“按刚才布置,我们下水!”
王肃看见余斗当先入水,早把他们的打算猜得八九不离十,当即挥手,一人从船首掠下,直入江中!众人见状,纷纷跟上。竟在不多会儿的功夫,已经可见的分成几个战斗小组,各由一名侠士带领。六十一人除王肃在外,一共分成五队,每队十二人。凭着强横的灵元之力,彼此形成战意共鸣的协作阵法,虽然不甚精细,但是对于临时组队的众人来说,已是相当可观的增幅。而这样的秘法,自然是王肃临时传授。——随着六十四侠入场,观众也短暂沸腾了一阵,接着陷入心情焦灼的观望。萧家阁船上,美酒佳肴齐备,澜城四少悠哉对饮。花无意面色微醺,见船舷边上的美丽少女忧心忡忡,笑声唤道:“余姑娘,这次论武之战说来凶险,旁人却看不得备细——战斗多在水下,咱还是省省眼睛吧。”
萧奇峰也招呼道:“过来再吃些?这都是我家厨子的拿手好菜,咱们再举杯对饮,祝余公子顺利过关!”
余霜已在宗门东院吃过晚饭,本想拒绝,不过听得萧奇峰的后半句话,寻思就这么傻瞪着眼,确实什么都看不到。这才叹息跺脚,有些委屈的哼声道:“晚上还弄水战,水底下岂不是个个睁眼瞎……周围几十万人都看着呢,看看看,看了个寂寞!”
花无意见她到了桌边,殷勤的摆好凳子,请余霜坐下道:“余姑娘所言极是,与其看个寂寞,咱们不如慢饮美酒,共赏这望江亭夜景——听说今夜光是灵元石灯盏,就消耗不菲呢!”
说话间,萧奇峰已摆下碗筷杯盏,替余霜斟酒。李曜、吴一帆也一同举杯:“来来来,祝余公子连战连捷,晋级八强!”
余霜捏着杯子,并无迟疑,微微凝着眉,将那瓷杯里的美酒一饮而尽。火辣的触感顺着食道下入腹中,叫人浑身一个激灵。不过她从小学商,品酒便是其中一项,加上在云霄别苑锻炼两年,应付这点场面不在话下。“你们都是殿下的心腹,为何还支持我哥?”
余霜饮下一杯酒,觉得安稳不少,不免好奇发问,“就不怕太子殿下责罚?”
李曜摆手一笑:“余姑娘哪里话?我们与尊兄不打不相识,几番相逢,说不上刎颈金兰,却算是‘君子之交’。”
吴一帆深有同感:“余公子辗转江湖,做下许多大事,无不令人钦赞呐——表面上阻挠了我清澜横扫东南,实则暗窥天机,避免清澜将士白白牺牲。”
提及此事,萧奇峰庆幸道:“你们可不知道,我家二叔就在上平郡当班。去年这会儿,上平郡阵线的清澜剑客,都发了裹尸袋,啧啧啧——上平郡过去便是流风山,天知道那边有多危险!”
花无意莞尔,接茬道:“归根结底,还是南宫家施压太过,想着让咱们清澜将士去硬碰大圩刀客——真要打,南宫家至少得先按住大圩国背后的徐家,他什么都不做……嘁!”
说着,还瞪眼用气音说出来三个字——死得好!口中所指,自然是遇刺身亡的南宫寒。余霜听他们说道一圈,心情总算放松不少,主动举杯道:“我在云霄别苑,还多亏了各位公子照拂,大恩不言谢,小妹敬大家!”
澜城四少欣然相应——喝着,聊着,这才有“看热闹”的气氛嘛。话说回来,几人也都心照不宣,敢开口支持余斗,那必然是太子殿下对其颇为看重——若是搁在两年前的退婚风波甚嚣尘上时,澜城四少哪个都想砍了余斗的脑袋,交给太子殿下请功!——亥时一刻,水下。东侧斜谷之中,六十一人依附地势,严阵以待。四队四十八人分拒四方,王城领一队居中策应,王肃独立阵中,总领全局!“我们的人数两倍于论武者,大家齐心协力,坚守三刻钟!”
王城布置妥当,对覆盖二十余丈的防守阵地进行区域传音,“亥时一刻了,搅浑水!”
众人听令,立即翻搅降低的砂石,将沉淀其中的污泥沙土掀起,在本就漆黑一片的江水中,扬起一片墨水般的迷雾!王城再悄然御力,使了个手法让黑色迷雾向周围扩散。六十一人分明只聚在二十丈方圆的阵地内,但是扬起的黑雾,却让一二里地的斜谷整段陷入浑浊之中。“第一组爆战魂,释放战意流束,扰乱论武者灵元之眼!”
王城有条不紊,“他们不明状况,不敢冒进——其余三组待命,随时抵御剑阵攻击!”
大伙儿原本心里还犯嘀咕,但是临阵之时听到王城的指挥,个个心里都踏实下来——不愧是清澜宗大弟子,换着旁人,根本想不出更好的战法!这等于是在江底斜谷处,布置了一处“明饵”。但是,饵料是捏的,散得很宽,让论武者捉摸不到实处。一旦进攻试探,其余三组便会协力联防——论武者就三十二人,这边三组三十六人,硬拼个战意总量,也四号不怵。只要王城预警及时,就能对论武者造成极大的消耗。到时候露出破绽,王城便会立即带着第五小队发起反攻!——嘭,咻咻咻!轰!不出意外的是,论武战场东侧斜谷,很快发生了战斗。灿烂的剑光,将水下照得明灭不定,惊得那江中的鱼儿逃窜、虾蟹卧沙,散溢的剑气犹如实质,把江中顽石斩得四分五裂,碎砾四溅。激烈之处,隔着中部的大片阔地也清晰可见——“喔嚯嚯,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三人串联的传音领域里,响起余斗贱贱的笑声。顾清风在黑暗中瞪着眼,试图看清东侧斜谷的战斗,不过水下浑浊,哪里看得清晰?他稍显郁闷的道:“若能摸过去捡个便宜就好,唉……”“别呀哥,咱好不容易藏好的。”
余斗幸灾乐祸,“还是先窝着吧,就当看看‘水下焰火’了。”
顾清风本想编排几句,不过打眼远眺,数里外的水下战斗,这一爆那一闪的,各色战意碰撞交织,真有点“焰火”的样子。“成吧……”顾清风蔫蔫的闭上眼,“我再睡一觉,开打了叫我!”
余斗小心翼翼的往身后黑暗处探了一眼,不由暗笑:哥喂,这你都睡得着,心真大!哥俩是聊得开心了,严雀则是紧张到了极点,用从未有过的惊惧语调传音急道:“啊呀!这就是你说的藏身之处?早知道就不来了!”
余斗左手拉着她,右手拉着顾清风,三人正贴在西侧回谷的山壁上。脚下寻着一坎儿借力,支撑住彼此的身形。“雀儿别怕,不就是个……”余斗正安慰着呢,深谷中“呼咻呼咻”的声响疾速靠近。不过古怪的是,那声响几乎袭到了近前,却似遇到了什么令其惊惧之物,又触电般的退散开去。三人潜藏于此,已经历了数遭。顾清风心大,有兄弟在,咱什么时候怕过?严雀还是头一回过来,哪怕身侧都是可以信任的亲友,却还是毛骨悚然。“不就是个天品高级水生异兽嘛……”余斗在严雀手心里挠了挠,悄然之间灵元引动,释放出些许海神虚戒的气息——仙品异兽用了千年的器物,光是残余威压,便让藏身于此的天品异兽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