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堂堂正正,让许多在场的年轻人心惊不已。叶凝难以置信的看向余斗,颤声劝道:“公子要去带领散人战士,和所有学院战队为敌?八月的月澜山脉,因为杀戮过重,向来有着‘猩红月澜’的说法……”“最后三日多家竞逐,将会全力攻杀散人战士,更是被称为‘杀戮时刻’。”
叶凝着实难以想象,和余斗为敌的情景。叶追本想劝阻,只是看到余斗眼中闪烁的光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释然笑道:“无为战队单纯的想取得好名次,只须依附上三院——凭着余兄的关系,自然可以做到。”
“不过,余兄似乎更想替无为学院,打一场‘立足之战’。”
余斗未曾否认,只是抱拳道声:“叶兄心照。”
“原来如此……”叶追看得时间不早,便与追风战队众人,再次向余斗道谢,随即辞去。——余斗目送他们离开,扫眼东盟总部前院的其余人,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笑意,没有锋锐,没有敌意,仿佛无事发生一般。他悠哉转身,回了小院。而这时,院子里已经开始忙碌。——穆沙在堂屋铺开月澜山脉的地形幻境,让大家看得更为直观。“东山城到银月城,直线距离仅有三百里,说来很近,却是危机重重。”
穆沙轻蹙眉心,显然有着诸多顾虑,“学院战队注重东盟权威,按照往届情形,会在最后三日达成协议,各自负责一定区域的防务。”
“下三院在最外圈,中三院在内圈,而上三院则是负责最后的防线。再穿插一些其他学院战队,将银月城附近的百里区域,打造成一片死域。”
“但有散人战士闯入,杀无赦!”
……余斗走进堂屋,严雀顺手递了碗汤面,轻声道:“不烫了,快吃吧。”
“谢谢娘子!”
余斗美滋滋的接下来,就站在地形幻境边上,边吃便参与讨论,“穆沙说得对,往日学院战队出城颇显零碎、各自为战。今日除了南宫辞早些离开,剩下十四支队伍,恰才都有露面。”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学院战队几乎同时出动,其中定有“默契”。顾清风沉吟道:“就算拥有千人战阵,但是多支学院战队组成的防线非同小可,强行突破攻城会有很大损失。”
说完,他朝余斗笑道:“你这家伙,刚才挺高调啊?那可不像你。”
余斗享受着雀儿煮的汤面,莞尔道:“不高调些,怎么让那些家伙绷紧心弦?”
“唉?”
王肃奇了,“难道——你是故意如此?”
余斗朝地形幻境释放出赤乌战意,在东山城、银月城之间拉扯成线:“三百里区域,其实非常宽阔,就算他们十五家联手,也仅有一百五十人罢了。”
“为了保持防线密度,学院战队应当收缩在银月城周边区域。”
“我刚才那么一说,是为了拉扯对方防线——想尽早确定我们的位置,就得往东山城靠近。”
“月澜山脉地势复杂,靠一支队伍还不够,两支又显多……”“学院战队的总指挥,现在怕是正头疼呢。”
余斗坏笑几声,暗中嘀咕——处于指挥位置的,莫不就是那浑身心机的南宫辞?——“话是这么说……”王肃看出些端倪,仍旧摇头,“你想替无为学院打出‘立足之战’,倘若本阵的散人战士阵亡太多,便意味着失败。”
“不论你和上三院的几人关系再好,她们始终代表上三院的利益。”
“上三院的战队,完全可以绕开我们,对这支散人队伍造成大面积毁伤。”
“到时候,我们就是个笑话。”
——王肃之言,说来有些自伤士气,不过句句属实。余斗微微颔首,对于可能出现的状况,心里早有考虑。他看向穆沙:“你觉得呢?”
对此,刚刚晋升战灵的穆沙胸有沟壑,十分清晰的道:“神侍战队尚未出现,再加上有紫衫女等强横人物,彼时带队强冲银月城,确有不妥。”
她信手挥出几道战意灵元,在灵元幻境地图上,勾勒出条条路线:“我们可以利用在东山城的一些行动虚张声势,再有关键人物现身东山城主持大局。”
“待到放飞蝴蝶之际,我希望——”穆沙挥手向西,在距离银月城极近的几个位置作出标记:“我们的千人队伍,能够到达这里!”
堂内几人的视线随着她的手指,看到那几个位置,皆有些兴奋。只是……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如何能够实现?更何况——余斗看向院中凝聚着战意灵元的某间屋子——花仙儿还在闭关。——当日,休整完毕的无为战队再次启程。这一回,大家都穿上了无为学院的灰白常服。稍显奇怪的是,他们将战力颇为强横的严雀留在了银月城,看起来是要等花仙儿四阶觉醒,再行会合。旁人不禁忖度——最后三日的杀戮时刻,八人战队在月澜山中极难自保。他们竟还如此托大?余斗却是昂然无惧,此行为了赶路,不会飞行战技的罗焕峰、红药、穆沙三人,直接放开身体控制权,由同伴灵元御力,冲上云霄。顾清风更是开启狂风阵,将战队的速度提升到一个堪称恐怖的程度。他们直飞向东,目标明确,就是要在今日抵达东山城!……不出余斗所料,参加青年战士联赛的东盟十五支学院战队,确实达成了联盟。堪堪飞上高空,余斗铺展的灵元之眼,就清晰的看到银月城附近的布防情况。“猩红月澜,杀戮时刻……”余斗抿着嘴唇,看着晨曦笼罩之下的美丽山川,心情有些凝重。自己带着里飞沙帮会的同学,不远万里跋涉至此,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将迎来结束——那会是一个好的结果吗?他不知道,唯有竭尽所能,筹谋布局。施展所长,让队伍避免危险…………正有些踟蹰,忽见云霄之中,悬停着一对异色战魂翼。其中黑白光芒犹如流质,氤氲流转,瞧着神妙非常。而黑白战魂翼的主人,大家并不陌生。……“南宫姑娘!”
余斗飞身上前,朗声招呼。在云端之上,和南宫辞相逢,各自的心境又有不同。“公子——”南宫辞笑脸盈盈,身上的太阴学院制服,同样是浅灰色,瞧着倒和无为学院的打扮有所相似。“这是去东山城么?”
她开门见山的问。余斗见她直白,也不遮遮掩掩:“嗯,去看看散人队伍的状况,再制定一个可行的战术。”
南宫辞对此早有所料,面色平静,扫眼无为战队时,却是忽而发笑:“怎么不见严姑娘?她留在银月城了?”
余斗满脸坦诚:“是啊,还有一个花仙儿在闭关,得留个接应。”
两人四目相对,看似前所未有的真挚,不过言语之中,却暗藏无数玄机。“月澜山脉进入杀戮时刻,公子还敢如此布置——”南宫辞话里有话的道,“如此胆量,令人折服。”
余斗也不玩虚的,问道:“到时我放飞彩蝶,率队前来,不知南宫姑娘会如何抉择?”
“咯咯,瞧公子说的……”南宫辞浅声发笑,她举袖掩唇的模样,端庄中带着些羞涩,犹如春心荡漾的云中仙子。一笑之后,南宫辞颇显郑重的道:“公子,凭着你我的交情,彼此之间自然不会刀兵相向,只是……”她语调微叹,视线落在脚下的苍茫山川:“太阴战队总领银月城防务,调度各部,学院已经下达指令,会对突进的散人战士,造成最大限度的击杀。”
“我不会伤害公子,却会尽力阻拦公子的队伍。”
南宫辞面色歉疚,一双眸子好像会说话,勾住人的魂魄,“公子,你能原谅我么?”
“南宫姑娘言重了,月澜山中的争斗,皆是各取所需。”
余斗大度的笑了笑:“东盟学院子弟需要鲜血历练,散人战士需要晋身机会。”
“而我们无为战队,则是搏个‘声名’。”
余斗把话挑明,听来矛盾尖锐,却是肺腑之言。他凌空抱拳,对南宫辞行礼道:“再见面时,我们各凭手段!”
“……”南宫辞见他果决,眼眸中有光芒晃动。似凌厉,似不忍。只是及不可查的一瞬,又化作一抹惋惜:“既然如此,我也预祝各位马到功成,待八月十五过后,再邀大家去太阴分院,我们把酒言欢!”
话至此处,无为战队继续向东。悬停高空的南宫辞,却是久久未动,直到余斗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摇头轻叹,薄唇间道出一个字来:“撤。”
话音才落,离着不远处的一片云彩,兀的接连晃动。随着“砰”的一声碎响,那天际的景观忽然变化——八名太阴队员显出身形。他们个个持剑在手,蓄势待发。原来,南宫辞等在半空,竟是一场伏击?——“队长,你这是……”南宫巽剑眉紧凝,对南宫辞的决定颇为不解,“放余兄离去,岂不是眼睁睁看他走上死路?”
“是啊!”
一旁的南宫坤面色焦急,“把他们截下来,都打成重伤退赛,岂不是好?又替东盟学院保留了尊严,又保护了余兄……队长,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两人的话语,代表了大部分人的疑惑。这些太阴子弟,心里确有倨傲,不过几次相处下来,对于那支来自东南大陆的队伍,还是颇为看重。特别是余斗曾有献出“火凤残魂”的举动,老早让一些南宫家的长辈,将其看成了手下棋子。如此人才,潦草死于月澜山脉,委实有些可惜。而且就身份来说,庶出的南宫辞,和他也算良配。此次伏击,就是为了一箭双雕……怎料南宫辞临时变卦?……“我只是……”惯来平静的南宫辞,美丽的面颊上,有了一些特殊的表情。她呆看空中的云迹,双眸中透出些憧憬,“想尊重他。”
古怪的转折,让南宫巽、南宫坤都有些发懵。尊重他?这算什么说法?放眼银月城,除了自己这几人,恐怕只有追风战队会如此对待余斗。难道太阴战队,还不够尊重无为战队?……眼看其余队友疑惑更甚,南宫巽忽的明悟,转身轻笑,招呼大家离去:“队长的决定自有道理,咱们少东脑筋,撤了撤了!”
——余斗不知身后变故,他也未曾想到,同辈之中,竟有手段可以避过自己的灵元之眼。对近在咫尺的伏击,完全没有察觉。殊不知,南宫世家极擅灵宝之道,历经万年,渐渐开创出一套独特的“灵宝”体系。若能熟练运用合适的灵宝,在实战之中,会带来相当显著的增幅。太阴战队在西山居遗迹驱散黑雾时所用的“储灵袋”,就是常备灵宝之一。而南宫辞掌握的手段,更是能够直接收取火凤残魂——灵宝的威力,可见一斑。恰才南宫巽等人使用的灵宝,名为“幻境云图”,能够模仿周围的景致,而达成一定程度的“隐身”作用。莫说余斗的神庭灵窍只是五境初阶,就连货真价实的九星战豪至此,也未必能够看破端倪!不过……“豆豆,我觉着不对劲。”
顾清风施展狂风阵,在空中翱翔,飞得畅爽。只是回想刚才,隐约察觉哪里不对。余斗两手一摊,并不是特别在意:“担心南宫辞是来拦截的?”
“昂,大概吧。”
顾清风点了点头,“咱们和太阴战队都认识,真来送行的话,其他人也没必要藏起来啊?刚才我仔细看了,视野之内只有其他战队,并无太阴战队成员,真是奇了怪……”余斗“嗯”的点头,嘀咕一句道:“就是不知,他们用什么手段隐藏了身形。”
“嘶?”
顾清风眉尖一挑,“刚才咱们也没防备啊,南宫辞为什么不动手?把咱们打回去,对南宫家来说,简直一箭双雕哇——咱也可以歇歇不是?”
“难道说——”顾清风瞧着严雀不在,故意玩笑起来,“那个妞儿,对你来真的?”
“嗐……”余斗摆手笑声,心里推敲一番,释怀叹道,“她可能只是……想得到一个真正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