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城,西门外,空空荡荡。神侍战队离去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按他们的飞行速度,早已去到二十里开外,此刻或许正在月澜山中搜寻目标。毕竟东麓山口的地形,他们早有考察,千人队伍的目标颇大,按说是手到擒来。蹊跷的是……“嘶?”
柳天鸣等人几乎是拉网搜查,以极快的速度将二十里地面筛了一遍。可是除了之前走漏的零星散人,压根没有余斗那千人大队的踪影。大道之上、密林之间,甚至连人员通过的新鲜痕迹,都极为稀少。“按着规则,不让挖地道啊……”随着西城门的轮廓再一次出现视野,柳天鸣等银甲神侍齐齐犯了迷糊。——刚才的搜索绝对没有问题,规则又不让挖地道,那……余斗呢?一千来号散人战士呢?“没道理啊……”柳天鸣掠至城上,俯瞰四周。此时的城门附近,有不少路人围观,除了窸窣言语、议论纷纷,他们脸上的表情,不约而同的透着古怪。似乎不久之前,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之事。……柳天鸣凝眉急坠,朝着一名守城小兵问道:“余斗是否进了月澜山脉?”
守城小兵的衣饰上,有“徐”字图章,见了银甲神侍,顿时后庭缩紧,站直了道:“回禀大人,余斗在一刻钟前,进了月澜山。”
“嗯?”
柳天鸣更是不解——发问之前,他已经作出推断。余斗或是声东击西,在东山城放飞蝴蝶,在遭到阻击后,选择绕走其他山口。凭着那群人的武境,跋山涉水不在话下。可是……“你亲眼看见,余斗带着众人进山?”
柳天鸣转身向西,试图从地面的痕迹,找到一些线索。只是地面脚印太过杂乱,他很难有所发现。守城小兵讪笑道:“大人哪里话,小的刚才还看见您和余斗对坐喝茶来着——如若不信,可以问问城上其他兄弟,或者……”他指了指城门楼处:“今日的城门主将是徐达将军,也一直盯着呢,要不……您过去问问?”
“徐达……”柳天鸣作为神侍队长,到来之前,掌握了不少周边情报。听得徐帆之名,脸上闪过些许凝重。“难道——”他飞出界线之外,与队友会合,“是我们漏过了什么?”
一名银甲神侍道:“不应该吧,虽是初来乍到,但凭你我联手铺下的灵元丝网,连地面有几只蚂蚁都探得清清楚楚,何况是一千多号大活人?”
另一人却道:“或许,问题就出在‘初来乍到’——余斗在此布置超过半月,或许知晓一些隐秘之处。”
“他提前在那隐秘之处摆好吸纳灵元的法宝,在我等离去时,便引千人藏匿其中。待大家搜过之后,便立即带队向西而去?”
“初来乍到……”柳天鸣凝眸思索,又不禁回望西城门,脑海中回想刚才和余斗饮茶看刀的情形。然而推敲过所有细节,只能隐约发现一些蹊跷。蹊跷不是破绽,而且想要论证,会耗费不少时间。在猩红月澜、杀戮时刻的最后一天,神侍战队可拖延不起。他们必须疯狂抢分,才能冲上积分榜的头名。——柳天鸣狐疑的看向城门楼,但他终究没敢上前质询。他知道,那个名叫“徐达”的家伙,绝非易于之辈。想到余斗和徐家的一些关系,柳天鸣隐约猜到了什么。他收回视线,眼眸中杀气凛然:“走,回防银月城。”
银甲神侍各有疑惑,亦感到几分憋屈,但是皆以大局为重,立即向西动身。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在神侍战队离开之后……西门广场,街边茶肆。“呼……”厄飞流探得城外没了动静,少见的松了口气。他又施展血息术,对面前的短发男子道:“余斗,公主在银月峡谷西侧,与太阴分院一江之隔。”
“看来一切顺利!”
余斗不禁捏拳,两眼发亮,“其他人呢?”
厄飞流木然的看着他,冷冷道:“我的血息术,只能保护公主一人——”说了一半,他忍住寡言少语的习惯,咬牙道:“公主殿下状态稳定,周围的同伴,想来也是无碍。”
听到这番话,余斗顿时放心不少,估摸着柳天鸣等人去得远了,这才站起身来。冲厄飞流挑眉一笑:“走了!”
——且不说其中的古怪之处,余斗离了茶肆,悠哉悠哉出了西门。来到之前饮茶的界线,并不着急离去。折身向后,朝着城楼抱拳,躬身行礼。当下也无言语,背后的展开少见的云色战魂翼,垂直上飞,直入云霄!在达到一个相对极限的高度之后,维持住藏神诀的状态,确定云芝战魂翼的隐蔽性,便如同离弦之箭,折而向西。……身在高处,犹如翔空云雀。凝眸俯瞰,能够轻易发现一些战意爆发的光亮。气势磅礴,起伏无垠的月澜山脉,确实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色。“这样的规则,是有些好处。”
“但是——”余斗认识到自己尚且渺小,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怜悯,却保持了那份傲骨:“我不喜欢。”
——他的计划一切顺利,神侍战队却是有苦难言。听闻余斗在八月十五放蝶为号,将会率领千余散人战士冲击银月城,他们便制定了今日的截击计划。“怪我,太冒进。”
返程路上,柳天鸣自责道,“如果一开始就藏在山中,等他们离城,咱们已经得手了。”
一名队员安慰道:“余斗智计不凡,凭着灵元战技威慑我等,又兼颇会揣度心思,博得队长好感——那‘让路之请’,就是一个陷阱。”
“这怪不得队长,换做是我,恐怕已经跟他称兄道弟了。”
柳天鸣笑叹一声,倒是未曾有过气馁:“虽然中计,我却有些开心——本以为东盟举办的青年战士联赛,不过是一群臭鱼烂虾过家家,现在看来,倒还有点意思。”
说着,他浅声细数:“南宫辞、叶追、徐若,此三人底牌颇多,不容小觑。中三院的头面人物,也都各有所长。”
“再有来自东南大陆的无为学院,啧啧……”柳天鸣呼了口气,下意识提了几分速度,“进入淘汰轮次,你我切不可掉以轻心。务必按照‘玉尊者’的吩咐,以绝对碾压的姿态,拿下联赛冠军!”
简短的话语,激起了年轻神侍的好胜心,左右齐齐应声,铿锵有力:“是,队长!”
——银月城,学院防区。本该是阖家团圆的中秋佳节,碧空之下的山川,却是染上了无尽鲜血。十五支战队学院,在南宫辞的指挥下,于银月城周围摆出九宫八卦的阵势。循环变动,精妙穿插。半个时辰前顶在最前方的队伍,现在有可能处于内圈。而此前坐镇内圈的太阴战队,则是会在外圈清扫。也正是因为击杀机会均等,众多战队才会甘心听令——否则都给太阴战队做嫁衣,岂不是成了冤大头?在南宫辞的指挥下,分明人手不足的学院战队,却将银月城牢牢护在当中。朝阳升起时,他们已经击败了上千散人战士!……嘭!轰轰轰——咔!澄澈的阳光下,一道阴阳鱼形状的精巧法印,由半空砸下,落到一群竭力冲杀的散人战士当中。巴掌大的法印爆炸开来,腾起的焰火翻腾向上,卷成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竟让那数十人支离破碎,灰飞烟灭。而随着一击得手,十余枚特质的银月徽章,循着出手者的战意灵元,飞到了她的手中。不过——南宫辞收走银月徽章,面上犹有寒冰,这也是她平常示人的形象:“公子黎明出发,现在应该抵近银月城,但是……”她击杀散人战士,犹屠猪狗,除了保持全局指挥,心里却另有所思:“神侍战队过去截杀,他该如何破局?”
——过去两日,突然出现的神侍战队,犹如天神下凡,无可匹敌。莫说那些毫无默契的散人战士,就连中三院、上三院的战队,也在一些刻意制造的冲突中落于下风。嗯……说“落于下风”还是留了面子。事实上,大家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十名银甲神侍,武境都达到了九星战灵,其强横程度不言而喻。更恐怖的是,柳天鸣等人天资卓越,十人皆为战魂融合境的高手!那意味着——哪怕遇上十个江湖战豪,这支神侍战队,也有战而胜之的把握!……在南宫辞看来,余斗的实力再强,顶多能够短暂维持一对一部落下风。一旦未能速胜,招式延展,余斗的胜算几乎为零。神侍战队厌恶余斗可能存在的“抱大腿”心理,果断前往截杀。这对余斗的计划,无疑是灭顶之灾。“公子,你会如何选择呢?”
南宫辞率队灭杀数十名散人战士,立即在指挥音域里下达指令。多队变阵,完成前后换位。学院战队实力超群,却是以寡敌众,必须合理分配,保持防区的弹性、张力,才能最大程度的击杀散人。眼前的这批散人战士固然下场凄惨,但是越来越多的散人战士,正在朝着银月城靠近!猩红月澜、杀戮时刻,将在八月十五这一天,彻底降临!——无功而返的神侍战队,比出发时的风轻云淡,看起来多了几分煞气。柳天鸣目如鹰隼,俯察大地,明辨秋毫。但有发现,便会打出灵元标记,左右队员便会发起进攻。他们的队伍阵型严整,任意队员的动作,都能和队友达成配合,有时分明只有两三人行动,却能让地面三五十人毫无招架之力。神侍战队,犹如空中的钢铁洪流,在返回银月城时,又不知添了多少“积分”。……柳天鸣在防区之中找到了南宫辞,保持惯有的倨傲,提议道:“与其如此变阵跑位,徒耗战意,不如收缩至城墙一线,让散人聚拢攻城——便于我等斩杀!”
南宫辞连战两个时辰,消耗颇大。她稳住欺负的胸口,俏眉紧蹙:“放长阵线,虽然多有损耗,却方便各支战队发挥优势。一旦让散人聚拢,成团乱战……”南宫辞扫视地面,话里有话的道:“就算诸位银甲神侍本领高强,也难保万一。若是坏了一个,小女子可不知如何向斗战神殿交代。”
“啧……”柳天鸣早曾听过南宫辞的诸多事迹,自然不会相信,这个以足智多谋、狠辣多变闻名的女子,会担心他人的安危。柳天鸣玩味的打量着眼前之人,仿佛迷醉于她清丽绝世的容颜,稍显戏谑的说:“东盟既然制定了‘杀戮’规则,就该有被杀的打算。”
“之前那些战斗,皆为是占取优势的屠杀,在我看来……”柳天鸣摇头长叹,“那样的交手,根本不配称为‘战斗’!”
南宫辞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她习惯反驳任何不一样的声音,因为不击倒一些存在,自己就势必受到阻挠。如今在家族中的地位,就是如此一步步争取而来。可是……面对地位特殊的银甲神侍,南宫辞莫名的有些恐惧。她知道,对方的身份太过尊贵,是自己绝对不敢得罪的存在。除了刚才的三言两语夹带些阴阳怪气,已不敢再说什么……“柳神侍,敢问……”南宫辞迟疑数息,终是鼓起勇气,看着柳天鸣道,“早先神侍战队前往东山城阻截,结果如何?”
“啧!”
柳天鸣好不容易恢复的倨傲,霎时坍塌,他脸色窘迫的摸了摸鼻子,眯眼错开视线,“别提了,余斗那家伙,把我们摆了一道——人跑了,没找着。”
听得此言,南宫辞的唇角下意识扬起,眼眸中却透出疑惑:“怎么可能,他带了千余散人,怎能从神侍战队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提起此事,柳天鸣也难以释怀,寻思南宫辞足智多谋,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与她听。“早知余斗说谎使诈,我就不该喝他的茶!”
柳天鸣似笑非笑,连连嗟叹,“下次见着,定要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再往他嘴里塞一千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