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斗表情愣了愣,下意识看眼周围。南宫辞示意道:“你我一尺之外,皆有巅峰战豪施展的灵元壁障,公子大可直言——”她也不藏着,点破道:“神侍战队的‘严何’副队长,就是鹤山宗首徒,严飞龙吧?”
——严飞龙考上神侍,说来不算秘密。秋云馗在望江亭上嘚瑟那两句,早已传遍东南大陆。但是……“我料公子前来,必与东部三家修好。严飞龙成为神侍,对东部有利,所以提前封锁了消息。”
“我还查到,八月十五当日,是严飞龙点出了回风谷、安息林、银月峡三处,并亲自率队搜查银月峡。”
“他之前表现的相当机敏,故而‘一时疏忽’没有搜查水下,所有人都觉得情有可原——但他们是神侍战队,不搜水下,是巨大失误!”
“并在失误的基础上,继续带队向外搜查——这是故意漏出破绽,还巧巧被折叶战队拦下……”南宫辞一双眸子剔透如水,直慑心魂:“公子和严飞龙全无交流,却能默契到这种程度,着实有些……可怕!”
余斗表情呆滞,本以为天衣无缝的配合,却被眼前的女子推敲得一清二楚?“唉……”他脑筋一转,摇头笑叹:“这不是……都被你看透了,还有何事不明?”
南宫辞定定的看着余斗,眼眸用力,仿佛想要看穿他的内心:“我想知道,公子拼命争冠,到底为了什么?”
……银月山城,秋风呼啸。五年一度的青年战士联赛虽已结束,街头巷尾,却还是保持相当的热度。议论冠军归属,奖励多寡,东部局势,天下大势……这样的情况,多半会持续到明年开春。待各大学院重新排名,开启新一轮的竞赛,话题才会渐渐更改。东盟总部大门外——“多谢公子坦言,如今得愿以偿,恭喜你了。”
南宫辞由衷祝贺,脸上的笑意颇现纯真。只是举目看眼大门上的匾额,眼里闪过一抹复杂——“太阴战队,下午便启程返院。”
南宫辞道。余斗并不意外,除太阴学院之外,许多学院战队皆已离开银月城——这些中土世界的天才同辈,个个课业繁重。来趟银月城,几乎等于“度假”。“聚散终有时,一路顺风。”
余斗整理一番表情,行礼作别。不料……“嘻嘻,余斗,你哪天走?”
南宫辞却又迈过一步,来到余斗身边,“我可以留下来,多陪你几天的!”
余斗看她再无冰山美人的模样,松懈笑道:“你现在的样子,肯定能交到不少朋友。”
“唔……”南宫辞眨了眨眼,体会到余斗的用心,终是向外退开一步,“那——”她深深行礼,眼中饱含情义:“余斗,后会有期。”
余斗点头:“小辞,后会有期。”
——告别了南宫辞,余斗感慨万千——太阴玄女的智谋,高得令人害怕!真不知道那个年龄相仿的女子,如何练就如此心智。还没转身,就听见大门里传出一个慵懒迷糊声音:“你连她都降得住?啧啧啧,我是服上加服了。”
余斗循声看去,见着是折叶队长走了出来,连忙笑声招呼:“徐兄,也要走了?”
“可不是嘛。”
徐若呵欠老长,永远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风头被你抢了,我也该回去继续谋我那点破事——娇娇让我来请你,院儿里的老师说你出门泡妞了,我正要去寻呢。”
余斗额前发黑,也作怒不得,只好问道:“徐姑娘寻我何事?”
“也没啥……”徐若想起一些画面,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之前你们去东山城,娇娇不是带你吃了蝴蝶豆花嘛?”
“后来八月十五,你放飞满城蝴蝶,啧啧啧……”徐若抬起手掌,在余斗肩膀上拍了拍,连连摇头道,“娇娇认为你是为了她,但你小子又婚期在即,娇娇想不明白——这不,想请你见面,说道说道这事儿。”
“……”余斗脸色更黑了:蝴蝶定情?这他么也行?哦不对,老李和杜婆婆,当年就整过一出。妈蛋……老李是老李,咱不是一套路啊!……“徐兄,我……”余斗苦笑连连,按着早就设计好的说辞解释,“我收蝴蝶,是为了顺理成章的收铁丝笼。”
“收铁丝笼,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定制铁索。”
余斗解释完毕,满脸无辜,两手一摊:“徐兄,我这整天忙着拼命呢,像是来拈花惹草的吗?”
徐若端着下巴,反复打量余斗,面露思索:“不像,你模样比那谁,哦顾清风!比他还差了点,脸也黑——嘶,你说现在的妹子,为啥都喜欢你这款?什么南宫辞啊,叶凝啊,还有我家娇娇啊之类的……”“……”余斗如同石化,僵在原地。正想回应,忽然听见大门里传来一个稍有颤抖的女声:“你滚呐!”
咻!一道印法战技瞬发而至,打向徐若的后背。“吃力不讨好,苦命人呐!”
徐若反应奇快,如同脑后掌眼般,反手将那印法战技一接一引。身形望天一掠,便带着金光闪烁的强横印法,朝着远处飞去:“得嘞,哥先滚蛋,你们聊着!”
——“嗯?”
余斗被徐若的神奇手法吸引,有些呆滞的愣在原地。悉心回想,竟和秋云馗化解王牧之攻击的手段有些类似。那是什么技法?正出神呢,门里的女子已经走到近前,咬牙道:“公子别听他胡说,我们只是今日启程返院,特意过来道别。”
余斗平复下心境,未有更多的交谈,就在门下行礼,语调轻轻:“徐姑娘,下次见面,我请你吃豆花。”
徐娇眼眸晃动,心里原本似有所求,只是听到余斗的话,紧绷的状态倏然放松。……秋风拂过,云袖纱裙微微摇曳,她俏丽的脸上露出甜美的笑意。亦行礼:“余公子,一言为定。”
语罢,徐娇转身离去。只是在她脚尖轻点,飞身而起时,笑意渐渐转为苦涩,以至于表情有些颤抖。身后——“下雨了?”
余斗目送那一抹倩影,触到秋风送来的几点清凉,心里五味杂陈,“还是……”哭了?——午后的院子阳光浅浅的,很是安静。此间持续月余的战意结界,终于解除——不止是其他学院代表队陆续离开,无为学院也将返程。“他们看完分院校址,应该是顺带吃午饭了……”余斗没找见人影,嘴里嘀咕。正打算收拾一二,忽见花仙儿从外边走了进来。“公子!”
她笑眼盈盈,心情不错,“我刚从‘银月宝库’回来,大家挑选了一些战意卷轴,现在准备出去吃饭——雀儿姐去挑馆子了,让我来叫你。”
余斗掌握的战技颇多,早早把兑换玉符让给了队伍,一直未曾放在心上。听花仙儿说起,才反应过来。今天再不兑现,大家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进入银月宝库了。南宫辞来得早些,倒是巧巧错开了。余斗点了点头,就跟着花仙儿再走向外,一边问道:“仙儿,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
花仙儿思索道:“学院加入东盟,更改了往后的毕业标准,达到七星战灵者,即算完成学业。妾身毕业之后,应该会留在学院吧?”
说着,她低眉浅叹:“老家没人了,也回不去了。”
花仙儿一家被害,再回幽林,怕是睹物思人,徒增心伤。余斗稍作安慰,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一家颇为热闹的酒楼门前。恰要举步而入,街面上忽的有些骚乱。原本拥挤的人群,不约而同的让开身位——天上玄光掠闪,十名身穿金绿衣饰的年轻人,呈一溜儿落在余斗身边。正是听风战队。“余兄(公子)!”
叶追、叶凝兄妹找着余斗,各自面带笑意。“哈哈,准备撤啦?”
连续的辞行,让余斗的笑容有些僵硬,僵硬中透出的不舍,便是此间最真实的情义了。“嗯,以后……常走动。”
叶追拍拍余斗的胳膊,也想装出几分洒脱,只是收手时的一瞬,终究是停顿了。从西山居遗迹,到月澜山脉的一连串行动,如果没有余斗,对听风学院就是接踵而至的灾难。余斗抱拳:“一定。”
叶凝稍稍准备,从虚戒里取出两件宝物,不由分说送到余斗面前:“公子,这是‘升灵丹’,可在五阶觉醒时护佑神庭灵窍。”
“这是‘慈心甲’,柔软轻便,关键时候,或能救命。”
余斗讪讪道:“这是要给我‘两条命’呢?”
叶凝生怕他会推辞,好在余斗未曾扭捏,打量一眼之后,就把两件宝物收进海神虚戒,笑道:“不拿点东西,怕是有人说我别有企图——呐,我收了我收了,叶兄、叶姑娘,还有汶哥!”
他朝叶汶点了点下巴,正色道:“萍水相逢,皆是缘分。在下祝愿听风战队的朋友,战意有成,前程似锦!”
听风战队感其恩义,就在街边齐齐行礼,道别辞去。——余斗见那空中远去人影,似有多次回眸,就抬手轻轻挥了挥,直到人影邈邈,再难分辨。他不知道和这些“朋友”能否再见,更不知道再见之时,彼此还是不是“朋友”。因为这一别,意味着彼此的学生时代彻底结束。经历过猩红月澜的洗礼,大家终将面对残酷的现实,去成为各方势力博弈天下的一枚棋子。但余斗会把此刻的情义,永记于心。——当天下午,斗战神大陆中部,弈城郊外。一片占地颇广的红墙建筑,其中人影往来,无一高声。山林红院,十分安静。红墙内外翠竹交映,和周围的静谧山川连成一片,彼此相融,透着苒苒生机。清新的空气里,飘荡着丝丝香气……“院长,这里是……”呲呲!一名短发男子东张西望,刚想问些什么,将他送来的白发老者暗念法诀,眨眼没了踪影。只有残存的微弱空间风暴,发出转瞬即逝的呲呲爆响。短发男子挠挠头,看向身侧的俏丽女子,无奈道:“雀儿,院长好当‘谜语人’?说好送咱去弈城,却到了这么个地方?闻着有人烧香,是片寺庙不成?”
红墙竹林下,“瞬闪”出现的一男一女,正是余斗、严雀。白仙翁将二人送达,稍显匆忙的瞬闪离开,留下一枚“旋返晶石”,供两人返程之用。严雀咯咯笑声,却是知晓原委:“离着婚期还远,院长说我们不用着急,可以趁此机会逛些地方——这里并非寺庙,是弈城北郊的‘谋天祠’。”
“谋天祠?”
余斗左右观察,嘀咕道,“供奉谁的?”
严雀就引着他在石砖道上慢行,看向不远处的景观石:“相公你看,那上面写的什么。”
余斗顺着一看,将那道旁景观石上的字迹念出:“谋者如渊,人可胜天?”
“说的是戴家先辈,戴长渊。”
严雀郑重介绍,“一万年前,大陆动荡,战火不休。戴前辈洞悉天机,相助白衣斗战神扫平天下,并最终打赢‘天门之战’。”
“其谋如渊,被人称为‘谋天战神’。”
余斗疑道:“既是‘谋天战神’,当以永生不朽,怎还立起了祠堂供奉?”
严雀早早了解清楚,耐心讲解:“‘谋天战神’只是尊称,据说戴前辈未曾觉醒战意,‘天门之战’发生时,已有九十高龄。”
“后来操心劳碌,身体不佳,斗战神殿建立不久,便溘然长逝。”
余斗听罢,大为震惊:“没战意?”
严雀十分肯定:“黛前辈凭着胜天半子的谋略,得万世敬仰,实在是斗战神大陆上的一个奇迹。”
相较严雀的崇敬,余斗却是思绪跳跃,想到了别处,嘀咕声道:“没战意,还是差点意思。”
见严雀有所疑惑,就拉着她的手,小声解释:“未曾觉醒,便无法临阵指挥。不仅如此,还用不了灵元音域,许多指令的下达会有迟滞。”
“照我说啊,戴前辈能名留青史,除了本身谋略超凡,运气也不错!”
严雀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忍俊不禁:“啊呀,你最厉害行了吧?”
小俩口正说笑呢,呼有一道冷喝从不远处传来:“哪来的无礼之徒?竟敢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