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喝得半醉,第二天夜不归宿,这可不好。”
说着,又朝院子里吩咐道:“秀儿、玉儿,开好热水,殿下待会儿沐浴更衣。”
昔日的余府扩建成了靖安王府,院里的家丁、侍女多是原班人马。那两位侍女打小伺候余斗,后来又伺候余岩,也算是亲近之人了。余斗待院里传来侍女的应声,又才开口:“岩儿呢?”
“家族学堂念书去啦。”
严雀语调刻意,仿佛在提醒余斗,这个当爹的有多不负责,“他两岁就会背《千字文》,不能跟你一样,天天想着出去钓鱼。”
余斗连把头点:“当然,当然!咱们岩儿是文曲星下凡,可别像我,没正经上过几天学堂。”
“清澜有科举制度,回头让岩儿去应试,没准还能当个举人呢!”
严雀听他扯远,好笑的道:“你这般嘴软,定然有事与我商量,快说吧,什么事?”
余斗被这接二连三的整得发懵,表情顿时耷拉下去。“也没什么……”他谨慎斟酌,捱得严雀上前逼视,才伸开双手,轻揽她仅堪一握的纤细腰肢:“这次回来看似松懈,实则随时准备介入中土乱局。”
“婚礼仓促,实在是情非得已。”
“对你尚且如此,对玄清……”余斗和她两额相贴,忐忑的心境也平和不少,感受到严雀温和的目光,这才道:“我想,把婚礼合并,同娶你和玄清。”
“唔?”
严雀听到这个说法,并未出现太大反应。她微侧着脸,珍惜的依在丈夫肩膀,思索道:“这样也好,玄清为了你,不知吃了多少苦。”
“以前同意你们,无非受困时局,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情谊。”
“说是允了,心里却不好受的。”
“直到听说玄清倾尽西荒武库之力,日夜练兵,誓言要‘马踏神殿’,替夫君报仇雪恨……”严雀怜惜一叹:“我才知道,这世间还有别的女子,跟我一样深爱夫君。”
余斗见严雀如此,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能给她最真挚的怀抱。心里感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不过……”严雀想了想,仰起脸道,“你得让我爹,让我爷爷点头——正好我打算今天回鹤山,不如你带上岩儿,咱们一起?”
“去鹤山?”
余斗眨了眨眼,忽的一笑:“好!”
——水月城人满为患,靖安王府门庭若市,余斗自问应付不来。说起鹤山宗,他也觉着奇怪——家里热闹两天,鹤山宗却未来人。或许,是端着点“娘家”的架子?又或许,是察觉局面失控,而陷入沉默?……当日王府早课结束后,余斗、严雀、余岩一家三口便从港口离了水月城,同行的还有清月公主——秋玄清。——“呜呼!”
“好快,阿爹真厉害!”
清澜江上,传出余岩的欢呼声。只见一艘平快走舸在战意驱策下逆流直上,在江面劈开波浪,带出长长的航迹。余斗立在船头,不仅充当战士级船夫,还用战意护住船体,不让江面寒风往船舱灌涌。严雀、秋玄清则是带着余岩在船舱里坐稳,恰是一片欢声笑语。……四人沿着清澜江,很快抵达东平郡城。余斗将平快走舸收进虚戒,四人顺着南北街道逛了一溜儿,给余岩买了不少新衣、玩具,又才到花江码头,放下平快走舸,沿着花江航道向着鹤山而去,。——午间,烈日当空。哪怕山林幽静的鹤山区域,也扛不住这等酷暑。蝉鸣聒噪,江边伏着好些大水牛,都蔫在水里不肯冒头。不过鹤山码头,却是相当忙碌——当年余斗的死讯传来,确曾对其造成一定影响。而严雀五阶觉醒,入驻银月城的消息,又让宗门的发展迎来转机。过去五年,水月城的余家看看衰败,只有一个云霄司座余霜,在吊着最后一口气。正式拥有战豪强者,且和中土势力搭上关系的鹤山宗,却是蒸蒸日上。门下弟子由当初的未及百人,增加到如今的三百余人。余斗回归之后,鹤山宗更是如日中天,江湖之上,甚至流传起鹤山为尊的说法。……“嚯,这挤的?”
余斗带着儿子游山玩水,抵近鹤山时,顿时傻了眼——此段花江航道宽不过三五丈,加上江畔铁索已然锁了一溜儿船只,江面更显狭窄,稍大的货船,便无法对向通过。而排队进入花江码头的客船、货船,竟绵延出了两里江面……“鹤山上也没仙鹤呀,都争着往上赶。”
余斗嘀咕一声,旋即看了船舱一眼。严雀心领神会,就抱起余岩道:“岩儿,咱到外公家了,待会儿见了人,嘴要甜,知道吗?”
“嗯嗯!”
余岩对鹤山的印象显然不错,盼盼的看向前方,“我要外公做的竹蜻蜓,我要吃外婆做的豆腐脑!”
余斗点头一笑,只见严雀展开碧翠剔透的鹤灵青羽,小心抱着余岩掠起半空,顿时引来阵阵惊呼。而当更为空灵的冰翼出现时,直接让繁忙的鹤山码头陷入停滞。码头上下之人,都面色颤颤的看了过来——只见那两对战魂翼的主人在半空里等了一瞬,待余斗挥开墨梅战魂翼,将平快走舸收进虚戒,才一齐飞来。早有眼尖者看清面目,现场顿时热切起来。码头上的鹤山宗子弟须不是傻子,呼喝之间聚起二十余人,在码头上排开队列,行礼恭候。待他们落定,由一名码头执事传音协调,众人一齐开口:“恭迎少宗主,恭迎靖安王殿下,恭迎——”严雀早已传音告知秋玄清的身份,鹤山子弟自然给足排面:“恭迎清月公主殿下。”
她待众人礼罢,朝大家点头示意:“各位师兄弟、师姐妹不必多礼。”
就把余岩放下,打趣道:“我带夫君和孩儿回来小住,你们可不许欺负岩儿——我好说话,我夫君……你们懂的。”
鹤山子弟闻言皆笑,有不怕事的还作势起哄:“省得省得,靖安王殿下——威武!”
余斗可不是什么害羞姑爷,下巴一扬:“冲你们这句话,今晚不醉不归!”
几人乐呵应承——姑爷是门前贵客,理应招呼妥当。——严雀、余斗、秋玄清现身鹤山码头,无疑是在本就涌动的江湖,掀起一朵巨大的浪花。恰是望江亭论武的微妙时机,谁也不知道,三大战豪“强势出现”,究竟有没有其他寓意。而一些心机叵测之人,则是会恶意揣度,再添油加醋,四处宣扬。——余斗懒得管这些,在严雀的引领下,离了花江之畔,进入鹤山竹径。……又是夏风轻语,纱纱如缕。途中仍见不少鹤山子弟,或在溪边静坐,或在林梢漫步,又或黑白对弈,执剑拆招。只是出了鹤山子弟,还能一些杂色衣饰的江湖面孔。……在地势转高,经过那片熟悉的竹林时,余斗不由停下。悉心找寻,还见得留有痕迹的道旁顽石——那是当年严飞龙含怒出手,顾清风挺身而出,两人对攻所致。“夫君,还记得呢?”
严雀看他神情,便猜得心思,“我跟你说,你应该同意退婚,再举家迁移,逃出清澜国。”
余斗哈哈笑声,继续向前,揉了揉余岩的小脑瓜道:“亏是你爹脸皮厚,不然呐——就没有你喽!”
余岩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似懂非懂,奶声奶气的问道:“爹,为什么你脸皮厚就有我?我是你的脸皮吗?”
如此童稚之言,着实令人捧腹。余斗居然煞有介事的把头一点:“当然了,小岩儿就是爹的脸面——待会儿一定要乖,见了外公、太外公,可不许拔他们的胡子,也不能掏他们的鼻孔,知道吗?”
“拔胡子,掏鼻孔?”
余岩愣了愣,然后“哦哦”点头。瞧着像是乖巧答应,但是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走到鹤顶峰下,早有人在升降梯旁等候。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鹤山宗刑堂首座——严豹。“哥!”
严雀远远唤声,身边的小崽子早认出来,撒开手飞奔上前,扑进严豹怀里撒娇:“大舅大舅,我来看你了!”
严豹本还板着脸,没奈何余岩十分讨喜,面上浮出笑意:“你这小滑头,是来看大舅的兜里,还有多少糖果吧?”
几人走近,互相行礼。严豹的视线定在余斗身上,眼神竟如当年一般,蹿出明明的恨意。只是万千情绪,都化作一声轻叹。他伸出拳头,悬在余斗胸口,几乎是当年同一位置,稍显用力的一崩。……嘭!……强大的拳劲,激起层层气浪,席卷向后。好在严豹一手出拳,一手却是护住余岩,未曾让他遭到半点波及。眼看余斗硬挺着受了,严豹摇头苦笑:“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按说是要斥责一番,鹤山宗刑堂首座的眼神却是一软,向前一步,用力给了余斗一个熊抱:“臭小子,你要是回不来,便是下到十八层地狱,我也要逮住你!”
余斗倍感开怀,玩笑道:“当初在无间地狱,如果找你假扮‘碎玉修罗’,雀儿就一看便知了。”
事情的经过,早已传回鹤山宗。余斗的这番话,却是只有严豹才懂——八年前,正是让严豹假扮自己,去镜水湖畔钓了一天鱼。这才引开清澜眼线,让自己逃离危险,踏上征程。想起往事,严豹早已软了心肠,庆幸的松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