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来的那些姐姐们还得了一次奖金。小桃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终于轻了一些，等把这些钱拿回家，敏敏和敦敦就可以吃一次肉了。嫂子也不用接那么多洗衣裳的活了，冬天洗衣裳的生意虽然好些，但是天实在是太冷了，嫂子的手也不知冻了多少创伤了。这剩下的钱一部分给敦敦和敏敏买些肉吃，一部分给嫂子买一个贵一些的冻疮膏。不过，她现在的工钱比当初多了一些，这多出来的部分，哥哥并不知道。小桃一想到哥哥拿了钱就去喝酒，眉心就紧紧皱了起来。这涨了的钱她不能告诉哥哥，小桃心里有了成算，心中也在鼓励自己不要害怕。冬天天暗得早，小桃住在家里，从工坊出来还要走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才能到家。小桃忘了一眼有些昏暗的天色，雪花还在一刻不停的飘扬，她缩缩脖子准备埋头快步回去的时候，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姑姑！”

“敦敦？”

小桃发现八岁的侄子竟然从门房那边出来了，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小少年跑到姑姑面前，“天黑了，姑姑我接你回家。”

“刚刚门房的大爷让我进屋子一起等，我们一起烤了火，那位爷爷还给我吃了烤花生。”

小少年提起这些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仿佛这些就已经让他十分开心了。小桃愣了一下，朝着那边的门房大爷道了声谢。小桃笑了出来，一把牵住他的手，感受到他热乎乎的掌心笑了起来，“走，回家！姑姑好开心呀，谢谢敦敦。”

姑侄俩手牵手，打着一把大伞遮着不断飘落的雪花，回去的路上虽然昏暗，但是这一刻小桃一点都不害怕了。回家之后，屋子已经点上一豆油灯，嫂子和敏敏还在等着他们一起吃饭。小桃看了一眼，哥哥坐在主位上已经吃上了，手边还拿着一壶酒，脸色已经喝得通红了。小桃微微蹙眉，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反倒是小桃的大哥崔岩看到了妹妹回来笑了起来，他招招手，“小桃回来啦，快坐下吃饭，待会儿都凉了。”

小桃和敦敦顺势坐下，捧着桌上一碗杂粮粥就默不作声就喝了起来。崔岩像是没有感受到小桃的冷淡，笑着给妹妹夹了一筷子菜，“怎么样？在工坊里工作可还顺利？”

小桃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能让崔岩这样笑着对他们说话的，还是上次听闻小桃进了那个待遇很好的工坊的时候。崔岩喝了一口酒，啧了一声，目光转向了小桃，“你们工坊什么时候发工钱来着？”

小桃警惕地看着他，只听他继续说，“你这进工坊也有半个多月了吧？这钱......”小桃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冷冰冰道，“下月初才能发工钱。”

崔岩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的皱了眉，但是想到什么又忍下了。“你就不能找你们管事说说，提前把钱预支急用一下？咱家现在已经快开不了锅了快。要是实在不行，先把你这上半月的薪水拿回来也行啊！”

小桃看向他手里的酒壶，厌恶地皱紧了眉头，“不行。我一个才进工坊的新人能与管事有什么交情？再说，工钱不归管事管，只能等每月统一发的时候才能拿钱。”

“咚”一声，崔岩把酒壶磕到桌面上，冷哼一声，“我看你是长本事了，刚进了工坊，现在说话都有底气了是吧。你可别忘了，这些年都是谁养活的你？”

“不能拿到钱，那是你没用，你就不知道跟管事大好关系吗？”

小桃眼底愈发冷了起来，她已经不想再听这样一个成天喝得醉醺醺的人讲那些歪理了，说来说去不就是要她拿钱回来吗？小桃打断他，“不可能！我劝你别想了，要是我这份工作也黄了，那咱全家就一起喝西北风，饿死好了！”

小桃的话戳到了崔岩的痛处，也许是太久都没有人这样说了，崔岩乍然听到已经忍不住脸上的怒气。他猛地起身，一把扔了小桃的碗，“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发工钱之前家里的饭你就别吃了！”

桌面安静，所有人都看着他发疯，敦敦垂下眸子，掩饰住眼底的厌恶，敏敏小心抓起了小桃的手像是有些害怕，屋子里压抑的过分。崔岩发泄大骂一通，没有说话，没有人反驳，终是出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酒壶摇摇晃晃回房间躺着了。嫂子紧绷的脊背松了一下和两个孩子一起把自己碗里的饭匀了一些。小桃不要，“你们自己吃，敦敦敏敏你们还要长身体，这些本就吃不饱，肚子吃不饱会疼的。嫂子，你也是，白天要干那么多活......”嫂子很是沉默，她什么话都没说，不容小桃拒绝把碗里剩下的都给了她。敦敦和敏敏也分了一半出来。小小少年也有自己的坚持，“姑姑，你现在是家里挣钱最多的，明儿还要上工，不吃饱饭要是耽搁了工作怎么办？”

这话让小桃没办法再拒绝，看着碗里大家匀给她的饭食，小桃眼眶烫极了。日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从前那个有责任有担当，会教孩子读书认字，会给她偷偷买糖果的大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