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的盐引竟然早就被上一任的盐政卖了出去，慌乱愤怒有之，没有人想过要把这件事报给陛下吗？当然是有人想过的。可料想一旦这么做，就是与整个盐税司的人为敌，哪怕是作为盐税司的最高长官盐政，来到盐税司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那些人的眼睛。还没给陛下递消息就已经被人警告甚至是恐吓。盐政刚上任就出意外的事情不是没有，就算是朝廷派人下来调查，结果也终归是意外而亡。当整个盐税司都已经被腐朽，一身傲骨者也被打磨了棱角，不参与其中就是背叛和为敌。宋青选看到查出来的一点一滴拼凑出来的真相，沉默而复杂。他想到初到江南就给陛下的暗桩递消息却一直得不到回应这件事，现在看来，也许不是暗桩真的暴露了什么而死，而是他一旦被列为“不合格”的存在，就会死。查了这么多家盐商，宋青选也愈发确定王秋生手中一定有一本更为清晰的账册。作为盐商，他们这些年与盐税司的交易和纠葛愈深，就会更加明白谁都不能完全相信。一旦朝廷调查各地盐价和贩卖私盐的事情，他们作为盐商就是最佳的替罪羊。与其说是一种后路，不如说是一种双方默认的保障，盐商手中一定会有记载这些年相关的账册，盐政也一定知道他们手中有。所以，盐政盼望的最好的结局就是平安无事渡过三年的任期。可惜，宋青选不仅调查了他们最害怕的事情，还陆续找到了不少证据。现在，只需要从王家手中拿到账册，苏蕴霆和盐税司都能掀起巨浪，宋青选也能帮陛下撕开现有的口子，彻底推动盐税改革的事情。-王家。管家回禀王秋生，“回老爷，前段时间救过小姐一次的那个叫陈清扬的年轻人老奴已经让人查清楚了。那件事的确只是意外，那年轻人也只是百川书院一个家境普通的学子，身份没有问题，那天的事情的确是意外。按老爷的吩咐，这些天跟在小姐身边的人也都没再见到那男子出现在小姐面前。”

王秋生沉默不语，他直觉这个叫陈清扬的年轻人出现在王家大小姐身边不是简单的事情，事情怎么会那么巧，遇到危险的时候，身边的下人和护卫竟然都没注意到，竟是让一个手无寸铁的读书人救下。可派出去的人调查了好几遍，不管是陈清扬的身份还是那天发生的事情越查就越清晰，一切都是意外。眼下管家让人调查的结果清晰呈现在自己眼前，王秋生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多心了。“罢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注意小姐那边的情况，让人继续盯着，有任何意外及时来报。”

“是。”

管家退下，王秋生又独自一人来到了母亲生前的院子。这些年下来，他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心里不平静的时候就会来母亲生前所待的那个小佛堂。佛堂里供奉着王秋生爹娘的排位，他像往常一样给爹娘上了香，然后就静坐在团铺上，闭上眼睛像母亲生前那样，默默念上一段金刚金。有的时候心里烦乱，他也会抄写一份清心咒，直到心绪平静下来，才把抄写的经文都烧给爹娘。王秋生离开小佛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前脚刚出院子，没有注意到佛堂里微弱的烛火闪动了一下。下一秒，周念锦和宋青选就凭空出现在此处。看着桌案上供奉的神佛和已经被烧掉的经文，宋青选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心里的鬼，求神拜佛求得也是自欺欺人的罢了。周念锦也暗自摇头，“这样的人，做惯了亏心事，又怎么会信仰神佛，想来夜里也是无法安睡的，求个自己的心里安慰，何必自欺欺人？”

宋青选目光落在眉目低敛慈悲的佛像上，“心里有鬼，心里有惧，知道所作所为已是不可原谅，才会去自欺欺人吧。”

周念锦了然，迅速让系统找起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