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河旺独自一人去了典当铺，临入门前心里还有点忐忑，说不出的感觉，就是很慌。“掌柜的，劳您看个东西。”

他把那吊坠香囊掏出来，掌柜就拿起夹子夹起来观察了一会，满脸复杂。“你，这囊布，从哪来的？”

成河旺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强装镇定道：“这小东西是在我家附近山上捡到的，我家婆娘稀罕得很，看这囊布喜欢得紧。这不，我没什么出路，就得来问问这囊布哪里可以买到？”

掌柜的在这青州城里看过形形色色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眼神中的慌乱。还有那布满茧的双手，浑身的行头，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要买布特意来询问的人。哪家没个自知之明？这种布一看就不便宜。但掌柜的也没戳穿，如实道：“大兄弟，这布可买不到。”

“这囊布是蜀国进贡的千里锦，拢共才三匹，每匹颜色都不一样。”

“怎么可能是咱们寻常百姓能买到的？”

掌柜的把香囊还给他，笑着摇了摇头：“大兄弟，捡到这东西，你走大运咯！”

成河旺的心跳漏了一节拍，僵硬的挤出笑：“这，我个做小本生意的农户家也不懂。”

“您能跟我说说，这到底值个多少银两吗？”

那掌柜的笑了，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无、价！”

“蜀都进贡给朝廷的东西，开出多少银子都不是最高的。”

“我也看出来了，你也没想卖给我。”

“既然走运捡了这东西，最好找找门道，卖给那些富贵人家。那些人好脸面，多贵都愿意给。”

“好心提醒你一句，这做官的可不能卖。那些个人哟~可不是我们平头百姓能得罪的。”

成河旺赶紧收好香囊，点了点头：“多谢。”

掌柜的伸手送客：“客气，慢走。”

成河旺攥着香囊出了店铺，手心都是汗。蜀都进贡给朝廷的东西.他眉心紧锁，按着自己的心脏，突然间有点后悔跑来城里问这个东西的来历。可要是到县里，估计也没人能认出来。成河旺抬头看了眼店铺的招牌：盛典都。记住了，以后得绕开这店走。他一路直冒汗，一边想着回去好好问成三金这东西的来历，一边又害怕会不会因此给成三金惹麻烦。朝廷不也就是京都吗？难不成他家捡的两个孩子，都来自京都？成三金和成玖玖.他家是撞了什么狗屎运啊？可这两个孩子都太小了，成河旺担心害怕，直拍自己脑门，怪自己今天太莽撞。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与此同时，正在集市老地方摆卖的成四牛和成小五特地拿了笔和纸。成四牛抱着小萝卜头，低头看着小家伙手握笔，一本正经的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买四斤冬笋送两个鸭蛋、买两斤鱼送一个鸭蛋。这是要把促销活动做到底啊！“哇！小五，你的字写得可真好看。”

身为哥哥的成四牛很惭愧，他还不如一个小弟弟。成小五骄傲的仰起头笑，露出自己的小门牙：“都是三哥哥教我的！手把手教的哦！”

成四牛听着不自觉的撇了撇嘴，突然间也好想学写字。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开始摆摊之前，成小五特意让他驾着牛车带自己逛了一大半的集市，他们只看到一家在卖冬笋。俩人问了一下，一斤卖到了五百文，死活卖不出去。冬笋虽然营养，但城里人也不是傻子，显然卖贵了。平常人家不舍得这么花钱，富贵人家又不会自己亲自上这种小贩街买东西。所以当有人好奇上来询问冬笋的价格时，小萝卜头笑着比了个二。“姐姐，我们的冬笋一斤两百文哦！买四斤，送姐姐两个大鸭蛋！”

那小嘴甜得，成老四根本插不上话，只能在一旁跟着陪笑。问价格的单看长相都不是姐姐了。但哪个女子不想被人往年轻了叫呢？那人捂着嘴，看那冬笋个头大，新鲜还诱人。看那鸭蛋也是贼顺眼，头一回看到那么大的鸭蛋，一颗都能顶两颗了，越想越划算。“来四斤！”

成小五当即奶声呼喊：“好勒！”

“姐姐买四斤冬笋送两颗大鸭蛋咯！”

成四牛赶紧手脚利落的帮人绑冬笋，收银子连带着鞠躬，服务周到。但四斤冬笋量多，也不是每个顾客都会为了两颗鸭蛋买那么多。大多数还是一斤斤买的。小摊子在两条街的交叉路口，斜对面是青州最大的粮食货源供应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也会往这里瞟两眼。他们迎来了一个特殊的顾客，那人穿得很端正，身上的布料是上等的，腰间还有佩玉，年纪瞧着跟他爹一般大。成小五也不惧，笑眯眯且大方的捧起一条鱼：“这位客人要买鱼吗？”

“我们家的鱼很实惠，又大又鲜，包您满意！”

那人笑了笑，自来熟的揉了把成小五的头发，“小家伙，你是哪家商铺出来做生意的？这字是你自己写的吗？”

其实他都看到了，这小萝卜头自己写了字，还有点做生意的小聪明，嘴也够甜。年纪小，长得人畜无害，卖的东西看着也像是好的。成四牛赶忙把小萝卜头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他，“我们不是哪家商铺的！就是自个家养鱼，冬笋自个上山摘来卖，没有店铺！”

“哦？”

那人拿过字板，好奇的敲了敲，“这个年纪，上过学堂吗？”

成四牛摇了摇头，“您还买东西吗？”

“不卖让让，我们赶着卖完东西回家！”

那人扫了眼剩下的冬笋，又敲了下筐，“这剩下的，我全要了。”

成小五探出头，睁着大眼睛：“真的？”

那人笑着点头：“点数吧！”

有生意送上门哪有不做的？小萝卜头赶紧扒开他家挡道的四哥，称了足足有八斤多。“八斤，一千六百文，再送您四颗鸭蛋。”

那人毫不犹豫的掏出铜钱，“点点看。”

紧接着还凑上去问小萝卜头：“小家伙，我姓顾，名青山。是来青州采买物资的，你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学习做生意？”

成四牛伸出一只手挡在俩人中间，直接拒绝：“没兴趣！”

顾青山将目光落在他脸上，“想跟我学做生意的，从青州排到行州，至今可没人会拒绝我。”

“令弟年幼却长了个会做生意的好脑子，不上学堂不学习又不跟着我学生意，岂不是荒废了？”

成四牛很坚定，利落的把冬笋打包好塞他怀里，死死护着成小五，“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更不认识你，凭什么跟着你学那些东西？”

“我弟弟小，但我不小了，你别想骗我们！”

对面的人笑了，“你们可以去问问你们的爹娘，我顾青山的名号，在青、行两州，没人不识得。”

说得好像是他们不识好歹似的。成四牛收筐，再利落的把鸭蛋码好，冷淡回应：“哦！”

“不认识！”

“四牛，小五。”

成河旺姗姗来迟，但却刚好卡在点上。他两手捧着包油纸，“累了吧？卖得咋样？”

话落，他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顾青山，一秒切换揽客模式：“您需要点什么？我们家鱼不错！”

成小五奶声道：“爹，他已经买了咱家八斤冬笋了！”

“无妨。”

顾青山又接着掏出铜钱，“鱼也给我来两条。”

成四牛看他那副模样，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只见那人向成河旺问好，报出名号：“你是这小家伙的爹吧？”

“我姓顾名青山，祖籍在牛头县，算是青、行两州的商贩。”

顾、青山？成河旺愣了几秒，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直到“青行两州”这四个字出现，他才惊觉眼前人不一样的身份。“你你.您.是牛头县唯一一家青山私塾的老板？”

不止如此，这顾青山来往青、行两州，名下产业多又广，暂居牛头县创立私塾，时常来返青、行州采买货物。顾青山笑着点头：“是我。”

成河旺惊恐万分，连连点头问好，有些恍然，“您怎么会买我们摊的东西？”

这小巷摊子众多，自家东西虽好，但让这种名人看上了，成河旺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一时间都有点不会说话了。成四牛这才意识到他可能真是看错人了，那不是忽悠人的，那是真有钱人家！顾青山把刚刚跟兄弟俩人说的所有话都跟成河旺复述了一遍，接着邀请：“你家小公子，要不要跟着我去学习？”

“我顾某名下有不少徒弟，但这么小的，可是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