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闻言，眉梢微挑，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眼神状似无意的扫过正在啃小酥肉的丫丫。看小不点的反应，她爹以前应该也是这样的。这男人是抠了点，还有点没脑子，但人还是不错的，有吃的会先紧着孩子。她们吃了大概近两刻钟，成河财也没有一丝不耐烦，坐那扒饭扒得还挺开心的。丫丫啃完肉后抹了下手，奶声道：“我也吃完了。”

成河财闻言，当即笑了起来，直接拿过那盘蔬菜，全倒在自己碗里。接着在杨柳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就着蔬菜吃完了一整碗米饭，那小酥肉和肉汤，他看都不看一眼。“你…你不吃肉吗？”

成河财已经光速的用完饭了，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解释道：“我不爱吃肉。”

话落，迅速的把碗筷和还没吃完的肉收进灶房里。他是想着，自己要是不吃，丫丫就还能再吃两顿。成河财觉得自己到了年纪了，吃不吃肉都无所谓。杨柳怔了数秒，低头与丫丫四目相对。趁着成河财洗碗的空隙，她又拉着小不点问了许多问题。县上的娃，到了她这个年纪，大多数都去上学堂了。杨柳觉得上学堂还是挺重要的，但依着成河财家现在这个情况，把小不点送去上学堂应该不太可能。成河财收拾完灶房出来时，丫丫已经被杨柳给哄睡了，俩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合上房门。他们之间的相处从再见开始就十分自然，好像所有的行为都是正常的。成河财看着原本有些脏的地方被她打扫得很干净，还觉得很不好意思。“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干活？”

杨柳无所谓的笑了笑，“顺手的事，平时干习惯了。”

俩人顺着阶梯坐下，各自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成河财转头看了她一眼，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无比低沉：“其实你已经认出我来了，对吗？”

杨柳闻言一愣，也望向他，纠结了老半天才点头，如实道：“在山上那会刚见到，确实没认出来，当天晚上做了个梦，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成河财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当初还拿了我好几颗鸡蛋……”杨柳听后忍不住笑了，故意道：“我现在能还你十几颗鸡蛋，你若是想要，我即刻去买。”

成河财听出她话里的调侃之意，也没同她计较，跟着笑了笑，转头又问道：“你娘呢？身体可还好？”

“挺好的。”

杨柳随口应道：“日子过得好，身子骨自然会变得硬朗。”

“说来，我和我爹娘的命也是你们家救的，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成河财哪拉的下脸皮找人家帮忙？更何况他现在也没什么需要帮助的，倒是当年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心里膈应得慌。“我不需要帮忙，倒是有件事一直想问问你……”成河财鼓足勇气朝她看过去，手指揪着自己的袖子试图缓解紧张，没敢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犹豫着问道：“你…你当年…什么意思啊…？明明答应了…又反悔，我都同我爹娘说好了，你倒好，直接跑了……”越说越来劲，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幽怨。杨柳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的问出来，身体在那一刻变得无比僵硬，张着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而且…你说你…不想答应就不答应啊…怎么答应了后还对着我畅想未来…？”

这不是忽悠人嘛……成河财是记挂着当年的事，这会说起来没完没了的，心里直泛委屈。杨柳闻言，脸色“唰”的一下，一片羞红，心里直打鼓，张着嘴却像是哑了一般，发不出声音。老半响后，她愧疚的低下头，满含歉意道：“对不起……”成河财一哽，见她这样，顿时没了质问的心思，叹了口气后摆手道：“算了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不与你计较！”

杨柳闻言，微挑眉，轻声一笑后，自顾自道：“我与爹娘当初是从行州流落到青州的，人生地不熟，饿都快饿死了。路上经过的也是一些贫瘠的村子，有谁会接济我们？”

“你们家出现的时候，我与爹娘感激涕零，毕竟要是没有你们，我们仨人就都得饿死在路上。被你们家投喂了一个多月，我们心里也很不好意思，所以你提起求娶，我也就答应了。”

“答应完了后，会觉得有些太快了，不知底细，心里也直犯怵，当天天还没亮，我就拉着爹娘离开了。”

她是有那么些忘恩负义，但害怕大过一切，跑的时候根本就没想那么多，这么多年也根本没后悔过。加上成河财问得急，她与爹娘又想得多，一来二去的，杨柳就生怕自己进了狼窝，把人家这一个多月的喂饭之情抛忘得一干二净。重复后，看到河旺家的人，了解了他们的品性后，杨柳的心里更悔了，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所以，对不起啊…还希望你能原谅我，当初确实是有些没良心……”成河财听了后直感叹。原来真的像柳青青她们说的那样，是自己逼太紧了才把人吓跑的……“原来如此……”成河财露出一抹释然的笑，自嘲道：“先前家里人同我说可能是这样，我都还不相信……”话到这，他语锋又一转：“所以你今天来这也是想着来解释的吧？”

杨柳点点头，真诚道：“毕竟骗了你几个鸡蛋。”

这件事是没完了……成河财的脸垮了下来，不满道：“你这是在挖苦我吗？”

杨柳闻言，没忍住笑出声。成河财也跟着笑，俩人将过往的事解释清楚，心中没了那根刺，舒坦多了。“若是没什么事，我也要回去了。”

杨柳站起身，走过去抱起那匹锦布，轻声道：“我想着确实该补偿你，你家丫丫没一身合适的衣裳，不如我将这匹锦布带回去，给她做两身新的再给你们送过来？”

这是还会来找他的意思？成河财想到自己近日的情况，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这匹锦布你还是带回去吧！也不用给丫丫做衣裳，我刚和离，你若是总来走动，难免被人说闲话，到时还会坏了你的名声。”

“怕甚？”

杨柳毫不在意，淡声道：“我也是和离过的人，我听的风言风语不比你少，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我都听腻了，随他们说便是。”

成河财紧跟在她身后，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她不像说假话，心里没由来的开心。“…劳烦你做衣裳，不好吧？”

杨柳闻言，停下来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故作思考道：“那不如，我帮你家丫丫做新衣裳，你教我做烙饼？”

“你的厨艺不错，我也想跟着你学学。”

成河财闻言，嘴角弯起，下意识就答应了下来。杨柳笑了，摆摆手道：“那我就先走了，后天再来找你。”

“你怎么回去啊？”

“驾马车。”

“你一个女子，自己驾马车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女子驾马车怎么了？不是很正常吗？”

“…我是担心你……”“……”杨柳听他絮叨了一路，两步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一刻钟，驾着马车离开时，天都快黑了。但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疲惫，反倒是一脸的笑意，心情无比畅快。成河财也是，望着马车远去的影子，一脸傻笑往回走。这一来一往，感情不就升温了吗？想到这的成河财被自己吓了一大跳，骤然间清醒，轻扇了自己两巴掌，低头犯愁。他在想什么呢？没钱又没体面的活计，家里还有个十岁的女儿要养，在痴心妄想什么？成河财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脑，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唉声叹气的回家。与此同时，成家村。干完一天活，累得不行的成河旺回来时，家里人全都睡着了，唯独柳青青，坐在凳子上数着银子。成河旺先去看了眼自家熟睡的姑娘，然后再蹑手蹑脚的走到柳青青旁落座。“他娘，听说你今天把二哥家的位置告诉那个杨柳了？”

柳青青闻言，头都没抬就应道：“是啊，我想着撮合他们俩呢。”

成河旺的眼皮跳了跳，艰难道：“这，合适嘛？”

“有什么不合适的？”

柳青青抬头瞪了他一眼，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敲着桌子满脸沉重道：“他爹，你快帮我想想，咱给多少嫁妆合适？”

成河旺还沉浸在上一件事中，没回过神，摆手随意道：“都行，都听你的。”

柳青青白了他一眼，将沉甸甸的钱袋子甩到他身上，没好气的低吼道：“那是你亲姐的女儿，你自己不想还要我想！？”

“啊？”

成河旺吓了一大跳，看她怒气冲冲的，赶紧安抚：“我想我想，我立刻想。”

“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