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钱，温晴跟孟大娘母子告辞。孟叶却出声，欲要与她单独聊聊。也没走远，就在院子里，离孟大娘所在的亭子小百步的样子。温晴疑问，“不知孟公子要说什么？”
她头一回见孟叶。此时打量，他头束冠，身上穿着绸衣，一派读书人的打扮。跟昨儿见到的方宏轩似的。温晴忽然想到。又觉得侮辱了孟叶。毕竟孟叶身形挺拔，目光清正，远非方宏轩那等小人可比。孟叶施施然一礼，“为给姑娘道一声歉意。”
说得温晴更懵了。孟叶随后解释。原来事关方宏轩。“方宏轩与县令有亲，昨日的宴正是为他们二人所设……”温晴懂。孟家不好为她出头。她道：“没什么，孟公子能告诉我这些就已经很感谢了。”
孟叶仍有些歉然，“往后姑娘需当心些，若有什么事，可使人告知我一声，只要不正面……”他给了温晴一个眼神。从孟家的角度上，他不会为了一个厨娘跟县令兄弟对上。但从个人的角度，他可提供些庇护。接着又特特解释一番，只是看不过方宏轩那般浪荡子的行径。温晴收下他的好意。这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少年。温晴突然想到燕飞天。不过，孟叶比他沉稳一些。只是才这么想，就见孟叶跟换了个人似的，问她真不考虑留下来吗？温晴笑着婉拒。孟叶便没坚持。温晴想了想，跟他说后边找到铺子，一定告知。孟叶欢喜，叫她别忘了。如此，温晴告辞。孟大娘过来问孟叶说了什么。孟叶眨眨眼，“当然是问她能不能留啦，可惜人家不愿意，唉。”
方宏轩的事不能说。要不以他娘的性格，怕不知能做出什么事来。孟大娘闻言有些失望，“我还当你对那姑娘有心思呢。”
孟叶拉长声音，“娘——”孟大娘叹口气。儿子年纪不小了，该说门亲了。头疼啊。＊天色有些灰沉，雨水淅沥，不断砸在石板上。这个天，路上没几个行人，也没人出来摆摊。平常有些拥挤的路，如今一看只觉宽阔的厉害。温晴撑着一把油纸伞从大街上走过，又拐上一条小道。油纸伞碰到探出墙头的一截枝条，打落其上的水珠，水花四溅。温晴的脚步很轻，无声无息到了药房前。今日无病人上门，黄大夫躺在摇椅上听雨打瞌睡。温晴收了伞，轻轻喊了一声，“黄大夫。”
黄大夫睁眼见是她，笑道：“原来是你啊，要抓药？”
他的摇椅占了一半的门，温晴绕过去，“是，麻烦黄大夫了。”
黄大夫起身走到柜台后，伸手问她要药方。“有啥麻烦的？这个天没人上门，也就你来送银子。”
“我都写下了，黄大夫照着上边的量抓就行。”
“成，我看看。”
黄大夫接过药方，“咦”了一声。“那小子活的挺好？瞧你换了一个方子。”
之前那张是虎狼药，这张就是平稳方了。他是知情人，没什么好瞒他的。温晴随意道：“是，能勉强下地走动了。”
“哦呦。”
黄大夫一边抓药，一边分心跟她说话，“生命力真是够顽强的。”
不过也是晴丫头厉害。黄大夫心里痒痒，琢磨半天。药抓好了却没给，胳膊搭在柜台上，一副有事跟温晴商量的样子。温晴掏银子的手一顿，“怎么了？”
黄大夫捏了捏手指，似乎下定决心。“你真不考虑下？不必跟我学，我教不了你，但我能代师收徒。”
他收着师父留下的医书，一直也没找到有天资者传承。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放过了怪可惜的。温晴十动然拒，“不了。”
黄大夫扼腕。他拿过旁边的算盘飞快拨弄，报出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八两四钱。”
温晴掂掂荷包，不免要讲个价。“黄伯伯……”“黄伯伯。”
黄大夫学她，轻哼一声，“现在知道喊黄伯伯了？”
从进门起就是“黄大夫”、“黄大夫”的喊，生分的很呐。且，他都愿意代师收徒，做好被温全取笑的准备了。结果呢，人家丫头还看不上！老小孩，老小孩。人上了年纪，执拗起来就跟个啥都不懂的孩子一样。温晴无奈，只得说：“不是我不乐意，实在是已经有了师承。”
“有师承？”
黄大夫惊讶，“谁？啥时候啊？我认识吗？”
一连三问。黄大夫疯狂头脑风暴，细数周围的大夫姓名，考虑过后打上门去。——你有多少斤两啊，敢跟我师父徒弟！温晴不知他所想。除了发现她的白氏，她不大乐意跟旁人讲曾经。尤其是师父师姐。对于她来说，那是珍贵快乐的回忆，亦是无望触及的曾经。她含糊道：“儿时贪玩，遇到个道士，他收我为徒传授医术。”
黄大夫追问，“啥样的？啥时候？你可还有联系？”
短短时间内能教出晴丫头这样的道士，那可不是一般人啊。温晴摇头，“没了，师父说缘分已尽，便走了。”
黄大夫听着，不小心揪断根胡子，疼的哎呦一声，又连道可惜。“唉，罢了罢了，那是你的缘法，有这么一段就比旁人强上许多了。”
“黄伯伯说的是。”
黄大夫看她有些低落，不免惭愧。想来那道士待她很好，离去的时候丫头年纪尚小，不明白“缘”之一字。如今想起，不免伤心。到底喊他一声“黄伯伯”。黄大夫重新拨弄算盘，一脸肉疼的样子，“八两二钱！”
温晴瞬间付款。黄大夫捏着那张十两的银票，冷漠。“这么有钱还讲价。”
“那是我新得的工钱，黄伯伯，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黄大夫将药材和余钱给她，摆手叫她走。“我还能坑你不成，快走快走，我这心肝疼，只有喝到荔枝水才能好。”
上回拿来的那点，叫家里两个小子抢了大半。温晴笑得不行。“行，我走了啊，做好再给您送些。”
“去吧，路上滑，你当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