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宋晋查出来的关系，颜绯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程笑笑算计上了。原来，几天前招商会上挖颜绯墙脚的那个董路之，是程笑笑的表哥。身为徐织梦粉丝后援会会长，程笑笑的家境背景并不俗，不单单有大把的财力能支撑她大肆挥霍，用来给徐织梦进行各种应援打榜和接机活动，更因为她本身就有娱乐圈的人脉。宋晋还查到，董路之在进入星辉传媒之前，就是一名一线娱乐编辑，长期接触各大明星，靠犀利毒舌而出名，微博自媒体号的活粉数量比普通三四线的明星还要多。圈内不少没什么硬实力的艺人都需要好好讨好巴结他，免得才刚蹿红就被董路之寥寥几笔给杀死。程笑笑借着关系之便，经常从董路之手里获得娱乐圈各家当红小花小鲜肉的行程和八卦，有时候会掂量着价钱倒卖给粉丝群和营销号，有时候就会根据对方咖位和人设盘算利益，好好转化利用，为徐织梦的璀璨星途开路。“绯姐，你别看程笑笑才十七岁，却是个号召力非常强的人，徐织梦能从主持人转型为偶像艺人，很大一部分的功劳要归于程笑笑。”
宋晋泡了杯咖啡提神，把前后收集到的信息整合成一个文件发过来。颜绯打开文件，随手往下拉了两页，大概也猜出了程笑笑的本事所在。在程笑笑的组织和带领下，徐织梦虽然还没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但网络上的各方面打榜数据都很可观，一有节目或者作品上线，话题热度也是居高不下，还被营销号戏称为“锦鲤公主”，因为很多和她合作过的男艺人，都会在不久后爆红一阵，而她在镜头前的形象一直温柔优雅，像个涵养极好的小公主。网络大数据时代，这些肉眼可见的数据会直接影响徐织梦影视时尚资源的数量，因此，就算出过车祸肇事甩锅和网暴素人的黑料，也依然没有让徐织梦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加上程笑笑在过去的一两个月里，以徐织梦的名义积极率领粉丝群体投身慈善捐款和公益行动，响应各部门的文艺活动，不仅把徐织梦的形象又重新挽救了回来，还让她再次圈了一波新粉。网民更新换代的速度毕竟太快，铁打的明星，流水的粉丝，不外如是。像程笑笑这么能干的粉丝，徐织梦的经纪公司怎么舍得把她列入黑名单，反而把程笑笑纵容得无法无天，做事往往先斩后奏，巨大的利益链牵扯下，京泰娱乐也只能经常为程笑笑的冲动骄纵善后，包括先前人肉网暴颜绯的事件。颜绯嗤之以鼻：“京泰娱乐是不是没有徐织梦就开不下去了？”
亏她还诚心诚意地送了个周水歌过去。宋晋嘿嘿笑：“这不是说到重点了嘛？程笑笑这两天就忙着怂恿徐织梦跳槽呢！”
“哦？”
颜绯来了兴致，刚想追问，佣人突然敲开门，送了一杯红糖水进来，不小心入了镜，站在一边叽叽哇哇说了一大串英文。颜绯听出这是谢知吩咐准备的，还叮嘱她必须喝完，只好把手机放在一边，端起温度适宜的红糖水咕噜噜地喝下。佣人见状，又笑眯眯地在她房间里忙活了一通，床上放上干净的毛巾，室内拖鞋也多准备了两双，还拿出一个充好电的粉色热水袋，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怀里，拉着她在椅子上坐好，半跪在地上为她穿上了袜子。“如果她还是不肯好好穿鞋，那也得穿上袜子。”
——颜绯几乎一下子就能想到谢知说这话时的神情，无奈的，带笑的，好像无所不能的他，偏偏哄不动一个任性的孩子。娇媚的小脸腾起微微热意。再这么下去，她会不会被养成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废物啊。宋晋有幸全程围观了颜绯这太皇太后一般的待遇，等佣人离开了，撇着嘴啧啧两声：“绯姐，你这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颜绯坦然点头：“是啊，就是背靠摇钱树而已。”
“……”炫富可耻！“徐织梦在京泰混不下去了？”
颜绯眉梢轻挑，重回话题，忽而心念一动，有了答案，“水歌威胁到她了？”
所以说颜绯能这么多年阴沟踏浪不是没理由的，她实在是足够聪明，乱腾腾的事情堆在一起，都有办法快速找到根源所在，都不用宋晋多说，她就把事情来龙去脉理出来了。程笑笑对徐织梦的爱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处处时时都在为徐织梦着想，上回那件事给徐织梦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程笑笑就始终过意不去。连颜绯这个受害者都已经既往不咎了，她却还憋着一口气，觉得亏欠了徐织梦，千方百计想要从其他方面补偿徐织梦。董路之成了星辉传媒的运营总监后，握着大把的好资源，程笑笑就让董路之多帮徐织梦留意留意，一来二去，就又盯上了山山宗主的新话剧。哪里知道这一次，徐织梦甚至连个试镜的机会都没有，就因为剧本设定的原因被拒之门外，成了圈内又一笑柄。大家都在揣测，徐织梦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山山宗主，人家这是摆明了不想要她。众所周知，山山宗主是一个创作鬼才，他的诡谲之处就在于剧本不是死的，而是灵活变动的，会为了演员的契合度随时大刀阔斧地修改剧本，在话剧成品出来之前，谁也无法预测最终演员和剧本的融合度会达到哪种程度，这也是山式话剧最独特的地方之一。就算对外解释已经有选中的女主，剩下的角色都是男性，但和徐织梦同批试镜的人里，也是有其他女演员的。这么明显的针对，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来，程笑笑轻易就把怨恨值加诸在了山山宗主身上，得不到就要毁掉，这才有了捏造抄袭的事情，董路之那时候故意来挖人，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如果颜绯作为山野团队的人员，能跟他们星辉娱乐合作，到时候扳倒或者招揽山山宗主，都是很有胜算的。殊不知，他们算来算去，根本就没算到颜绯就是山山宗主。一部话剧选角引发的无妄之灾，真是太阳了汪汪。颜绯气乐了，怎么，她自己的话剧还做不了主了？“程笑笑那种疯婆子哪会理解这个？徐织梦再来几出顾影自怜的把戏，她还不是会为了偶像冲锋陷阵？”
宋晋都有点可怜程笑笑了，被人当枪使了那么多次，居然还乐在其中。“话剧这块大饼，是很多演员标榜实力派的最佳选择，徐织梦至今接的都是青春校园偶像剧，年纪也不小了，再演下去观众该骂娘了。”
颜绯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她一开始根本就不认识徐织梦，会刷掉人家，也是招募组审核后的意见，怎么最后就被这块狗皮膏药粘住不放了呢？“京泰娱乐既然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就该早点换个路子，拖到现在还让她往我这头的南墙撞，估计是水歌的加盟让高层有了新选择，才对徐织梦不上心了。”
更何况，还有个柳辛书对水歌余情未了。颜绯猜得没错，上一部由周水歌和陈列然主演的话剧《未亡人》，首播创下新高，掀起一阵“绝美爱恋”的强风，男主角陈列然凭借这部作品接连签了三部同类型的主角戏，一旦把“坏而深情”的荧幕形象固住了，接下来还能延续后力，再吃两三年的红利。而女主角周水歌的发展也不容忽视，她先是闷声不响地签约了京泰娱乐，因为形象上比徐织梦更胜一筹，又有实力傍身，让京泰娱乐的内部资源逐渐倾斜，又是被金牌经纪人胡瑟亲自带着的，腰杆子多多少少都是硬的，似乎听说京泰的总裁柳辛书也对她明里暗里多方照顾。这短短两个月里，徐织梦在京泰娱乐的处境不上不下，面临着资源被瓜分的危险，几次在社交平台的动态言语里透出抑郁寡欢的意味，难免会被粉丝解读成“自家偶像在公司里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才会心情低落”的意思，而程笑笑必然会是最心急如焚的那个。由此可见，徐织梦才不是什么纯良天真的小公主，心眼多着呢，说她是一杯浓醇的82年绿茶都不为过。事事都靠粉丝出头去争去抢，她就坐收渔利，还要营造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再为了我这么做了”的无辜假象。当然，徐织梦这样的操作无疑是娱乐圈很多明星的常态，可其他人并没有招惹过颜绯，她们两个却一天到晚地要在颜绯面前刷存在感。颜绯几欲冷笑。宋晋吞了吞口水，颜绯上次决定把苏大勇弄死的时候，就是这么笑的，天气渐渐转凉，再熬个苦短的冬天，来年明媚欢悦的春天里，苏大勇的坟前草也该长出来了吧。“绯姐，你打算怎么做？”
“打回去呗。”
这一回，颜绯并不想坐以待毙，不做出点反击，一个个都要以为她是好捏的柿子。却不知颜绯更像是石榴，外壳坚硬，内里玲珑七窍，心思百结，没点真本事谁也别想从她这里占到便宜。颜绯的反击就从联系周水歌的经纪人胡瑟开始。程笑笑和徐织梦，一个傻，一个茶，那就让傻的那个知道茶的这个到底有多茶，到时候说不定傻的这个，还可以为颜绯所用，仔细一算，能省下好一大笔宣发费用。而此时，一辆缓缓行驶在罗马城中的黑色轿车内，谢知对宿敌阿尔克的反击也在不动声色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