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后，顾栖止一行人终于到了槐县。槐县大门紧闭，不到十米高的城墙上，有一排士兵看守，瞧见来了人，赶紧打开城门。这些人早就知道顾栖止要来，见顾栖止如此装扮身后又跟着士兵，猜出身份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怠慢。“易王爷，十一殿下，我们柳大人等候多时，已经在府衙设好宴，就等着您来呢。”

灾情当前，刻不容缓，柳志勇不想着如何商讨对策，居然设宴款待。顾栖止不悦的瞧了一眼说话的人，忍住不满道：“带路吧。”

现在一切还未调查清楚，不是苛责的时候，把对方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与他相比，顾景宴就没那么严肃了，在马车里颠簸一路疲倦至极，早就想好好坐下来吃饭。去府衙路上，顾栖止特地瞧了周边情况。每隔一百多米便可瞧见一个粥棚，有专门的人管理施粥之事，大家也排好队，有条不絮。如果不是碰见路上那些灾民，他可能真的相信槐县的百姓都得到了救济。但带着疑问仔细瞧一瞧，还是能发现许多端倪，这些人既然日日有白粥为食，为何还一个个瘦到骨头凹出来？而且一个个疲倦不堪，无精打采，拿粥之后一饮而尽，然后随便倒在一些柱子上睡觉。到了知府府邸，专门有下人出来迎接，个个面色红润，衣服只是干净的白布之类，但与刚才那些人相比要好的太多。柳志勇见顾栖止过来，先是客套的行礼打招呼，后面和顾景宴说话时，语气极其谄媚。“十一殿下舟车劳累，一定很辛苦吧，快坐下，我找几个丫鬟给您按摩按摩。”

顾栖止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许绾绾乖乖坐在他旁边，听到那些讨好的话差点反驳出口。这一路来，谁都可以用舟车劳累来形容，唯独顾景宴最没资格。几个丫鬟给顾景宴锤了一会就被他支开，他将目光转向顾栖止，嘴角勾勒出弧度，满是得意。在这里，最尊敬的将不是顾栖止，而是他。柳志勇招呼着大家吃菜，顾栖止却吃不下去，放下筷子道：“柳大人，听说槐县是灾情最严重的一个县，我进来时却并未发现什么问题。”

“希望柳大人能和我说明一下槐县以前的情况。”

桌上气氛顿时安静，柳志勇愣了一会，然后收敛神色，笑眯眯的说：“之前确实糟糕，大家吃不上饭，但多亏了殿下和王爷送过来的赈灾粮，大家才能吃的饱。”

这话倒没什么问题，可顾栖止并不相信他的话，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大鱼大肉款待的，多少都势利。顾栖止也不期望能从柳志勇口中问出什么，只是探个底，看来他准备充分，即便有什么幕后之事，也早就被处理干净难找出来。但路上那几十号槐县的无辜百姓就是证据，现在只要查出柳志明压榨百姓的手段就行。按理说，他是皇帝亲弟弟，亲封的易王爷，顾景宴只是个并不出众的皇子，柳志勇就算要讨好，也应该讨好他，为何对顾景宴如此谄媚？或许是自己不好接近，顾栖止思虑着。这样也好，他私下可以和顾景宴商量，好从柳志明这里套话。桌上几乎只有顾景宴一人在吃菜，顾栖止想到灾民便吃不下这些珍馐，许绾绾同样也是，瞧见许绾绾不动筷子，顾栖止劝了一句：“你这一路本就没吃什么，身子最重要。”

许绾绾正要反驳，想到什么似的，拉了拉顾栖止的袖子。“王爷，这里的菜我吃不惯，再说了，刚才在路上才吃了你打的兔子，不如您陪我去街上散步消食吧？”

兔子？这冰天雪地，能有兔子才奇怪，不过一瞬间，顾栖止理会许绾绾的意思。他瞧了一眼柳志勇和顾景宴，这两人居然神色无异，没发现问题。“那柳大人和十一殿下好好聊一聊，我先行离开。”

一直到府外几十米远，顾栖止才轻轻甩开许绾绾挽着的手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许绾绾咬唇，她真的很想直接告诉顾栖止，顾景宴和这个姓柳的有勾结，让他仔细留意一点，但他估计不会信。于是许绾绾只能弱弱的提意见：“王爷，若是有什么重要决策，您能不能不告诉十一皇子？他不会办事，只会搞砸事情。”

顾栖止回想顾景宴种种不靠谱行为，突然打消了要他去打探消息的想法。许绾绾说的对，万一顾景宴表现不好露馅被发现，到时候一点消息都查不到。可目前只有顾景宴最适合去做这件事顾栖止在犹豫。见状，许绾绾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信满满的说：“王爷是不是想打探消息？我可以混进百姓里打听情况。”

其实许绾绾压根不需要打听，槐县当时的事情震惊京城，顾景宴还时不时炫耀，许绾绾有较多的了解。混进去打探？这丫头想一出是一出，那些百姓一定提前封口，他扶额轻叹：“顾景宴那边我会注意，这几日你在知府府衙好好住着，其他事情我去办。”

许绾绾不乐意，双手抱胸：“王爷不相信我是吧？我这就证明给王爷看。”

顾栖止想要反驳，人已经走出去几十米远，他望着那个气势汹汹的背影，不由得失笑，她总是能这么喜形于色。一个时辰之后，许绾绾还真的带着消息回来了。她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头发凌乱不堪，低着头跑进来，刚到顾栖止住处时，他还以为有人来乞讨，结果凑近后，许绾绾忽然抬头做了个鬼脸。顾栖止差点就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好不容易才忍住，苛责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和落难小姐一样。”

她气色看起来不好，但凑近一瞧，并不是真的。面前的人傲娇的哼一声：“当然是去给王爷证明我的能力啦。”

语气一转，许绾绾极为得意的说：“王爷可不要小瞧我，我已经知道一些内幕了。”

于她，顾栖止一开始就没抱期待，现在听见这个消息，不由得惊讶，投去赞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