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醒来,天刚刚亮,姜尚虽已下山十几年,然多年在昆仑山修道养成的早起的习惯依旧。浑家看他起床了,也跟着起来,忙着侍候他梳洗,然后才自己梳洗,这么多年夫妻了,玉珍已经习惯了自家先生的早起。一大早的,姜尚总觉得心里有事,于是就给自己算了一卦,一看驳语,不禁大喜,这么多年了,自己隔三差五地去渭河边无饵垂钓,等的就是这一天啊。遂让混家给自己准备些吃食,拿着竹竿兴冲冲向着渭水而去。马玉珍看着姜尚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自己的先生是有大才,别的不说,仅是占卜一术,在地方已是颇有名声,就连远在丰城的不少世家都慕名而来求卦,但是作为他的妻子,玉珍心里清楚,先生心里所求绝非如此,他所垂钓的也绝非河中之鱼。西伯候姬昌从马车中站起,向岐山镇的民众摆了摆手,又做拱手之状,当众宣布:“西岐托天之福,有祥瑞凤与凰鸣于岐山之侧,渭水右畔,本候闻之喜极而泣,今代民拜天,以为苍生福祉。”
话音刚落,有人大声呼喊“主上赖天之幸,为万民之福也!”
众人也跟着呼喊,一时场面上乱哄哄的。看到民众如此,姬昌捋了捋颌下的灰白的胡须,一双苍老但却精光四射的浓眉大眼淡淡地瞟了眼身边的长子伯夷考,“吾儿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父亲,你一向要求我等低调,缘何今日一改常态?儿有些不懂。”
伯夷考对今日父亲的所作所为非常地迷惑不解,姬昌如此一问,早已憋不住疑惑的伯夷考未加思索,张嘴就说出了心中疑惑。“吾儿,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应识机而动。既然天命如今归我大周,为父在我西岐之地代民祈福,缘何不可?当然今日之后,你可告诉弟弟们,凡事仍需谨慎,不可狂妄造次。如今还不是举事的时候,为父观天象,商之命,虽有断绝之像,但仍有延续的可能。你我父子且耐心等待天机即可。”
“父亲所言极是,儿自当尊父亲之命,凡事谨慎从事。”
姬昌点了点头,宠溺地看了看身边的长子,自己已过五旬,时日已无多,将来大周兴旺的重担,还得靠这个长子了。想到这,心里不免有些焦虑。“考儿,《周易》编撰已经结束了吧?你有何打算?”
“正要向父亲禀报,儿以为此时不宜推出。”
伯夷考略一思索,恭敬地回答。“哦,为何呢?此时以为父的名义推出,难道不正好可以增加为父,在天下诸侯中的威望?”
姬昌故作不悦地说道。伯夷考看见父亲的脸色有些不善,心中小鹿难免七上八下的乱窜。他深呼了口气,借此调整了下自己,然后恭敬地说道:“父亲,儿以为父亲在天下诸侯中的威望日升,又恰逢昨日凤凰齐鸣我西岐,父亲今日代民祈福,必将深得天下诸侯之心,想来大王在朝歌也会注意到父亲。若是此时再推出《周易》,虽能震动天下,但也必将引起大王对父亲的深深忌讳,儿以为不妥。此时我大周更需要的是时间,和大王对我西岐的疏忽懈怠。”
“我儿真得长大了,看来以后为父可以放心让你去做事了。”
姬昌显然对长子的回答非常满意。本来他是打算于近日以自己的名义推出《周易》,以此为自己和西岐博得天下之名,但是如今凤凰齐鸣岐山之事,已经知足够他西岐牛掰天下的了,若是此时再推出《周易》,那就是在商王帝乙面前找死。“哎,我西岐如今不仅需要时间,为父也更需要个文成武就的帮手啊!”
姬昌此刻显得有些失落,如今的西岐兵甲日坚、粮秣渐丰,唯缺者,便是真正能安邦平天下的帅才。等着丰城的车马仪仗闹哄哄地绕过岐山镇,李问道等四人并未如镇外大多数民众一样,跟随着西伯候的队伍而去,他们毕竟已经亲身经历了凤遇凰的精彩瞬间,没有必要再跑去岐山了,就随着少部分人往回走。“代民拜天,西伯候好大的口气!在我东鲁,也没听说谁人敢说这样的话。”
来自东鲁的姜雯萱,显然也觉得今日姬昌的谱,摆的有点大。“哎,雯萱妹妹,西伯候本意还是好的,毕竟商王远在朝歌,他作为王之臣子,代王替民祈福,未尝不可嘛。”
殷受说这话,显得略微有些不那么自信。“哼!”
姜雯萱白了殷受一眼,没理他,拉着月瞳姐姐的手回客栈去了。殷受自讨了老大一个没趣,只好一声不吭地随着李问道采买去了。接近上午时分,出行的物质都已备齐,李问道和殷受还真的弄了辆马车来,一路由殷受驾驭着,晃晃悠悠地、非常拉风地来到客栈门口。殷商之时,驾驭与狩猎是每一个男子必备的技能,李问道不会驾车,殷受就满心欢喜又当仁不让地,自己坐到马夫的位置上去了。在家之时,这驾驭的技能他早就学会,苦于一直没有多少机会亲自来一回,还别说,感觉挺爽的。等着李问道将两女扶上马车,四人就一路向着朝歌而去,也因此错过了渭水之畔那幕经周人特意修改后,载入史册的精彩大戏。热热闹闹的拜天祈福仪式在午时达到高潮,上千名黑衣甲士押解着五百名奴隶走了过来,在民众阵阵惊呼的声浪中,不断响起刺耳的尖叫、狂嘶。下午申时,闹哄哄的仪式正式结束,西伯候姬昌带着一众世家贵族,沿着渭水左岸逶迤向着前方原野而去,他们打算在哪里露营过夜,明日一早再返回丰城,岐山镇太小,住不下这么多人。西伯候拒绝了众人要求他在岐山镇歇息的请求,坚决与众人同甘共苦、露宿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