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要惊奇。”

裴煜一脸淡定，稍微加快速度，跟在沈云羡身边。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原本街上就寸步难移了，还要清出一条路来。您猜，那些被清出来，原本的人哪里去了？”

沈云羡看看人口过盛的房顶，再看看扒在树上的人。默了。他现在清楚，为什么清出条路来，会那么困难了。“对了，六殿下。”

裴煜突然想起什么：“昨天听宋三郎说，有个大生意，但是宋家目前方向不在此，王爷若是有空，可以找人安排一下。”

“王爷对这些也没兴趣，属下觉得，两位殿下就挺合适的。”

沈云羡没想到，这好好的接个亲，怎么就又牵扯到生意了？不过这可是宋三郎特意提起的生意，必然是大赚的项目。他便问：“生意？什么生意？”

“殿下你看房顶上那些人。”

裴煜一指房顶：“等这两日一过，整个皇城，至少有一半的人家都要修房顶，若是王爷能提前安排好修补材料，找好工匠，等旁人想起来，再去弄东西，房顶都已经修得差不多了。”

沈云羡震惊了。宋三郎这脑子，真是绝了！在他眼里，这个世界哪里都是赚银子的法子。沈云羡兴奋道：“过会儿我就找机会安排下去。”

大晟的官员，明面上不允许经营生意，免得以权谋私，给自己行方便。但私下暗地里，多少还是有点私产的。而几个皇子，明着有点私产的更是正常。只要不过分，承天帝不说什么，自然就没有旁人敢说什么。明月楼便是明产。而黄泉阁，便是属于非常过分、不能被承天帝知道的那部分了。沈云羡脸上的兴奋，几乎不加掩饰。而被裴煜指到的那块房顶，瞬间骚乱起来。怎么回事？两个皇子都往他们这边看做什么？连王爷都朝这边瞥了一眼。沈云羡心里高兴，听着这耳边的欢呼，总感觉也是在庆祝自己生意兴隆。于是又欢天喜地挥了挥手。沈云澈无奈将他的手拉下来：“安静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成婚的是你。”

他扯着沈云羡的手稍一用力：“快看。”

“看什么？”

沈云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僵。瞬间笑得更灿烂了：“这不是巧了吗？”

欢腾的长街上，停着一辆极违和的囚车。囚车里的人，难得干净。皇城的百姓们砸了两天的臭鸡蛋菜叶子，火气发泄得差不多了。今日又是宋九小姐大婚，皇城百姓下意识不想弄脏了长街。生怕有哪点影响了她。沈云霆挣扎着想动，想说他早就看穿了沈云祁的狼子野心。可惜，他用尽全身力气，依然不能动一点。只有那脸上狰狞的表情，看在旁人眼里，也只是失败者的不甘。“不过是个小丑罢了，有如今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沈云羡不屑地跟身边的沈云澈说话。他脸上的鄙夷，还有那通过唇形明显就能猜出的话。无一不让沈云霆心里揪着疼。这还不是让他最痛心的。沈云祁那一身大红喜服，让沈云霆恍然间想到了，昨日在高处看到的，一身红衣的女子。她穿红衣，是真的好看啊。若是披上嫁衣，一定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吧？他真想像昨日一样站起来，站到囚车最高处，看一眼那盛装的女子。可惜，如今的他，连动一下都是奢望。原本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喜服，八抬大轿去迎娶宋九凝的人，是他沈云霆才对。沈云祁，沈云祁沈云祁。到底凭什么，把他的一切，都轻松抢走？明明那些记忆里的才是真的。沈云祁，你怎么可能争得过我？就算你权势滔天，能一路打进皇城，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跟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乞求我？“沈云祁，你不许跪他！”

“沈云祁，我在这里，你不能跪他！”

“杀了他！杀了他！”

昨日听到的声音，再次在脑中炸响。这一回，沈云霆却不能再像昨日那般，蜷缩着身体缓解疼痛。他只能像一块木头一样坐着。任由那凄厉的声音，一遍遍在脑中回响。杀了他？杀了谁？宋九凝你要杀了谁？脑中让人痛不欲生的疼痛，让沈云霆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囚车被限制在原地，动也不能动。而迎亲的队伍，却一点不受阻碍，缓缓前行。眩晕感越来越重，沈云祁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沈云祁，你会死在我的手上！你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沈云霆无声的嘶吼，没有一个人能听见。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越来越远的沈云祁，却怎么都看不清。“杀了他！”

脑中宋九凝的声音还在继续。沈云霆目光逐渐茫然，他感觉自己身形一晃。刚刚远去的沈云祁，居然又出现在他面前。可方才的沈云祁还一身喜服。而眼前的人，却是一身银甲，上面还溅着点点血迹。周遭也不是长街，而是太极殿，他正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之上。又看到了！居然还是那段谜一样的记忆？沈云祁目光淡漠地看着他。又是那样，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你最好，真的能把她交给本王。”

沈云祁说着，膝盖一弯，缓缓低头。沈云霆还没反应过来，脑中宋九凝凄厉的声音，还在纠缠着他。宋九凝不是已经死了吗？死在他和宋清瑶手下。为什么他还能听到她的声音？沈云霆想要捂住脑袋，却见眼前白光一闪。沈云祁缓缓跪下的身形踉跄了一下，仓皇朝前迈出一步，稳住身形。刷！没等沈云霆反应过来，沈云祁手中长剑一转。手臂一凉，紧跟而来的剧痛，让沈云霆痛苦不堪。“沈云霆，我要你死！”

沈云祁表情有些呆愣，唇瓣张合间，发出的却是宋九凝恨意滔天的声音。身上又是一疼。长剑收回间，再次从他身上划过。沈云祁动作里一开始的僵硬感，消失不见。一剑又一剑。利刃入肉的声音，与他的惨叫声交杂在一起。沈云霆感觉身上无处不痛，连带着脸上，都不知挨了多少剑。朝堂上的形势，早就被裴煜带人控制住。沈云祁脸上带着森冷的光，手上动作不带丝毫停顿。硬是将他给削成了血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