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宋千钧的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银子呢？”

“我银子呢？”

“我那么大、那么多一包银子呢？”

好不容易忙过宋九凝大婚那几天，准备带卡萝出门游玩的宋千钧，一起床就发现，自己钱袋子不见了。这场面，好熟悉啊。不用想，一定就是宋老六那家伙。宋千钧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就准备宋明琅算账。一进祠堂，哪里还有人？于是，又一次舒畅下朝的宋昭然，又又又一次还没进门，就迎接到一个噩耗。宋明琅带着许明薇，留字出走了。宋昭然站在大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骂了声孽障，竟然就没再生气了。“爹？”

宋千钧有点怀疑人生：“你就不管管吗？”

宋昭然一瞪眼：“这么多年，我是少管了还是怎么的？再说了，人都走远了，现在管是不是晚了点？”

他拍着自己湿透的衣袖，迈着四方步就进了府。宋千钧鼻子轻嗅了两下：“哪里来的这么大酒味儿？看老爹方才那清醒的模样，也不像是喝了酒的。”

等等。宋千钧一拍脑门：“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爹，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不管老六了呢？”

他从宋家大门口，一路追到宋昭然卧房。一直等到他换了常服，都还死赖着不走。宋千钧磨着宋昭然：“爹，你就不怕老六胡来？”

“胡来？他能怎么胡来？”

宋昭然整了下衣领，一点都不担心：“他这是带着那镖局的大小姐，去找小九去了，有小九和王爷同行，哪会出什么问题？”

宋千钧琢磨许久，觉得这话没毛病。“……那倒是，可是……”宋千钧英气的眉毛微拧：“你确定老六这一去，不会给小九他们添麻烦吗？”

连自己人都坑的家伙，谁知道出去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宋昭然听出他话里的担心，沉声安慰：“我宋家的儿郎，没有一直呆在温室里的。你喜欢在外闯荡，爹放心你，明琅他想去，爹也不拦着。再说了，他跟着王爷，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么多年，宋昭然一直觉得，宋家可以忠于皇室。但宋家的人，绝不能与皇家之人牵扯上关系。尤其是不能皇家联姻。与天家之人谈感情，只会输得也一败涂地。可这两日，他却被震惊到了。宋九凝回门那日，便于他们说了，难民出逃之事古怪。当日沈闻璟就进了宫。他得到的情报来说，沈闻璟与承天帝不欢而散。他以为，这事儿是彻底没戏了。哪知道他从宫里回来，依然按照原来的计划准备东西。他心下不安，派人问起，沈闻璟才毫不犹豫告诉他。与天下百姓和宋九凝的心愿相比，储君之位，不要也罢。承天帝当年的所作所为，给宋昭然留下的深刻印象，被沈闻璟这一句话给摧毁了。他承认，自己看走眼了。沈闻璟此举，对得起宋九凝，对得起百姓。“得，爹您都放心，我还能有什么话说？只是老六这回也忒狠了，居然将我全部身家都顺走了。”

宋千钧一阵郁闷，视线扫过那湿透的官服：“爹您这是闹的哪出？”

“哦，你说这个。”

宋昭然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泼九皇子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了。”

宋千钧觉得脑袋有点晕：“……爹你说啥？”

如果说宋家此时还算和谐，九皇子府上，就是一阵肃杀之气。沈云凛所在的院子，刚换了一遍没多久的青砖，就又被砸了个惨不忍睹。不愧是沈云霆的亲兄弟，连生气时的爱好，都大差不差。“混账，简直是混账！”

沈云凛气得浑身发抖。昨日沈闻璟顶撞承天帝的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他心里又是兴奋，又是妒忌。兴奋的是，沈闻璟居然自己往坑里跳，到手的鸭子，居然也能让他飞走了。妒忌的是，即便如此，父皇还是想立他为储君。他记得，宋昭然经常在朝臣面前，表达自己对沈闻璟的不满。沈闻璟才跟宋九凝大婚三天，就开始闹出这样的事，宋昭然肯定是气疯了。昨天还听说，宋昭然发了好大的一通火气。肯定跟沈闻璟的事脱不了关系。沈云凛如今的处境很难。他在宋九凝大婚的场合说错了话，承天帝也不知道吩咐了什么，方源清都快住到他府上了。他如今憋屈的，连两个大臣都不敢招惹。如今沈闻璟自讨苦吃，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刚下朝，就非要拉着宋昭然喝酒。说的是三五个人聚一聚，到了地方，却只有他们两个。他话都还没说几句，就绕到了沈闻璟身上，一阵明里暗里的指责。“宋将军啊，我是真替你感到不值，也不知是哪里听到的流言蜚语，就迫不及待想在父皇面前表现。”

“您看看外面这天寒地冻的，宋小姐才大婚没几天，就要跟着一起去受苦，这可是危险得很，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敢顶撞父皇，这可不是小事，往严重了说，抄家灭族也不是没可能。”

“本殿这个二皇兄，有时候就是只想着自己，不考虑后果。”

“他也不想想，要是闹出个什么事儿来，岂不是连带着宋九小姐和宋府，都一起连累了？”

本是想从宋昭然这里拉几句附和，哪想宋昭然听了，脸色就是一黑。抄起手边的酒杯就往他脸上泼。这小子是真不会说话啊。不会说话就少开口，这得亏是遇上他宋昭然这个文明人。要是换个脾气暴躁的，今儿这里就得出人命了。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别整天把小命拎手上到处乱甩。宋昭然说话，那也是一点都不客气：“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老夫面前，诋毁老夫的女婿？”

“还有，什么九小姐？小九已经出阁，殿下就算不称呼她皇嫂，也理应称呼一声王妃。”

沈云凛大怒：“你敢对本皇子不敬？”

“这不九殿下说的，没有君臣，大家都是普通朋友？”

宋昭然冷着一张脸，说话跟带了刀子似的：“老夫要是遇上编排我女婿的混账，也是要泼他的。这样的混账朋友，少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