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怎么可能跑得过老万。在一个胡同的拐角处，被老万扯着后脖领子给抓住了。倔强的小家伙紧紧抱着怀里的包子，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含着泪，倔强的看着老万。有惊恐有失望，还有弱者面对强者那种无奈和伤感。这眼神让老万一下子想起自己，心里软了一下，老万松开了手。“小小年纪不学好，出来偷抢，我要告诉你家大人！”
纯粹是吓唬人的话，老万哪里知道人家大人是哪个。可是小孩子就信了。他撇了撇嘴，眼里的泪蓄的更多，却不肯让它掉下来。像极了老万小时候，父亲死的早，跟着母亲生活不易，被人欺负了，老万哭都不敢哭。“唉”叹了口气，老万伸出手“把包子给我，你走吧。”
小男孩倔强的一扭身子，躲开老万的手，也不说话，盯盯的看着老万。老万气笑了“你这小子，还他妈挺倔，我们家二十多天没吃口肉，买几个包子，你还给抢了。要不这样，你留两个，还给我八个总行了吧。”
跟一个小孩抢吃的，老万做狗时都干不出来，虽然这东西是自己的。“我娘也饿。”
小男孩用袖头抹了把鼻子。“你娘……”老万被他气笑了，“你娘饿，得找你爹吧？我可怜你就算了，还管你娘？”
“我娘病了，走不动路。”
小男孩终于低下头，不再看着老万，可一提到娘，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老万朝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我他娘的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行了你走吧，我就当这东西丢了。”
老万豁出去了，他再穷再可怜，也比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路子多，总不至于饿肚子。老万转身刚走了两步，小男孩在背后叫了一句“伯伯，你是个好人，能不能给我点钱，我给我娘买点药。”
要钱，他娘的得寸进尺啊！老万皱眉回身，他自己缺钱还缺的狠，这小子居然跟他要钱？“没有，赶紧滚蛋！”
谁知小男孩“噗通”跪在了老万面前“伯伯，求求你救救我娘吧，她快要死了，她死了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小男孩终于绷不住哭了起来。他这一哭，老万受不了了，当初自己的瞎眼娘带着他四处讨饭，受的那些苦楚和奚落，全部涌上老万心头。啥年代了，还有这种事儿。良知让他抬不动脚了，无奈的把小男孩从地上拉起来“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一听老万要跟着去，小男孩高兴了，忙不迭的擦擦眼泪“好人伯伯，咱俩快点。”
小男孩先一步“腾腾腾”跑在前边。老万紧跟在后。拐了两条胡同，老万被小男孩引到一个桥墩下。一床看不出颜色的破棉絮上，躺着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头歪在一边，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她身边站着一个六十多岁的乞丐，正一脚脚的踢着女人的身体“给我滚蛋，别死到老子的地盘上，真他娘的晦气！”
“你个坏蛋，不许打我娘！”
小男孩把怀里的包子塞到老万手上，跑过去推了那个乞丐一把。然后张开两条胳膊挡在女人和乞丐中间，用他那稚嫩的小身体保护着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女人。乞丐没料到这女人还有个儿子，现在被推一下顿时来了怒火。“你他娘的狗崽子，抢了老子地盘还敢打我，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乞丐的手刚抬起来，就被身后的老万一把抓住“他娘的，都要饭了你还不知道积点德，对孤儿寡母你也下得去手！”
老万手上力度加大，疼的那乞丐“哎哟哎哟”直叫。老万在工地上干力气活的手，真要是用十分力，能把他骨头捏碎了。他没有，只用了三分力教训教训那个乞丐，他就受不住了。把乞丐赶跑，老万见小男孩蹲在地上，使劲摇晃着女人的身体“娘，娘你快醒醒，我带了好人来救你了。”
因为是个女人，老万不好意思动手，只能在一边看着干着急。终于男孩把女人给叫醒了。女人缓缓睁开眼睛，看清老万时吓了一跳。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儿子，喘息着问“小，小凡啊，你又，麻烦人家了。”
“没有，娘，他是个好人，还给咱买了包子，你看！”
男孩把那袋包子从老万手上抓过来，让女人看，又掏出一个递到女人嘴边“娘你吃一个，吃了病就好了。”
女人歪了歪头，躲过那包子“小凡你吃，娘不饿。”
女人看向老万，努力牵了牵嘴角，可干裂的嘴唇太疼了，终究是没笑出来“谢，谢谢你。”
老万局促的干笑两声“举手之劳，这孩子实在懂事。”
“娘，他是个好人，还要给你治病。”
叫小凡的小男孩两口吞进去一个包子，含糊给他娘介绍情况。老万脸上一热，这狡猾的小东西，是把他架到火上烤啊。他那点钱别说治病，进了医院不够大夫一个药方的。而且这女人看情况病得不轻。“那啥，你这病是怎么回事儿？要不我先去给你买点药？”
老万说完，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他自己一屁股屎还没擦干净呢，药多贵啊，买药的钱肯定比二儿子学费多。女人咳嗽几声，喘了几口气“不，不用了，发烧引起的肺炎，慢慢就好了。”
女人面相清秀，瘦的两腮塌陷，下颏尖尖，要是换身衣服，肯定是个美人坯子。老万莫名红了脸，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未免尴尬被母子俩发现，老万转身就跑。就近找了个药店，买了五十多块钱的消炎药，止咳药，老万又买了几瓶水，这才返回大桥底下。把东西给了母子两人，老万又帮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这才回家吃饭。饭桌上，又没有万小山的身影，老万跟一儿一女分着猪头肉。床上的瞎眼老娘，嘴上也油汪汪的。“齐磊，这是你的学费，给老师交了，剩下的买些笔本，别老捡别人的剩儿。”
老万拍给二儿子五张大团结。剩下的往闺女那边一推“小花，这些你都放起来，有时间自己去买一身衣服，再买双鞋。”
有钱真他娘的好，当爹都当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