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许小姐是被一声高过一声的争吵声惊醒的。昨夜和南父南母料理小猪崽和母猪直至凌晨三点,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现下正困倦着。迷迷糊糊拉过盖在半腰的被子蒙住耳朵,试图想要把激烈的吵闹声隔离,不过效果不大好。
许小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待身体和脑子都清醒了才起床。 平时许小姐也是八点才起的床,吃过早点就去酒楼接许父的班。 许小姐出房门的时候南母正在吃早点,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吃上。 “妈,外面怎么了,一大早就听到吵架声?听声音好像是钱家的!”许小姐站在二楼楼梯处,撑着下巴问楼下的南母。
南母听到声音抬起头,招呼许小姐下来吃早餐:“怎么就起来了?我还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呢,昨天忙到那么晚,你肯定累的。”“既然起了就先来吃早餐,待会儿再去补觉。”
南母起身去厨房重新拿了早点回来,都是早上南父去村头买的豆浆油条和小笼包。本来这些早点就是南母特意留在厨房,等许小姐醒来再热给她吃的,现在许小姐醒了就一起吃了。
许小姐坐在餐桌上拿了一个小笼包放嘴里,瞬间嘴里肉香四溢,还有些汁水从嘴角流下。南母递纸给她擦嘴,叹口气说:“是钱家在吵架,可怜了钱慧那姑娘诶!”钱慧就是钱家姑娘。 “嗯?钱家为什么吵啊?”
许小姐嘴里咬着油条口齿不清问道。
难道是因为钱慧?可钱慧不是被钱家亲自接回来的吗?现在再吵又是因为什么? 南母说:“是钱慧的前夫家上门吵来的。”原来钱慧当初被钱父强嫁给远方堂亲家时是有一个男朋友的。那个人是个小混混,叫赵磊,年纪和钱慧差不多大,但是爹妈不管,又隔三差五地去局子里蹲着。 钱慧被强嫁时赵磊还在局子里蹲着呢,从局子里出来后没找着钱慧还上钱家来了几次,每次都被钱父拿扫把撵出去了。赵磊不死心,多方打听之下才打听出钱慧的去处,当即招呼着人就去抢,还把那家人的二子打残了在医院躺着。 听别人说,那家的二子这辈子可算是废了,以后别说还能不能有子嗣,就连能不能从床上起来都是个问题。 许小姐唏嘘,那赵磊可真......狠啊!抢人就算了,还把人家命根子给废了。 “那他没被那家人起诉吗?”
许小姐咬着筷子问。
“害,起了,只不过后来他父母出面,两家私下了了。”南母看看门口,跟许小姐咬耳朵:“听说是赔了百来万。”
百来万,就他们这个小县城的人家来说真的已经很多了,更何况钱家这事都是四五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候一下子从家里能拿出百来万的人家算是大户了。 “那后来钱家怎么就把钱慧接回来了?那个,呃......钱慧的男朋友赵磊嘞?”
许小姐更想知道钱慧被钱家接回来后她和她混混男朋友赵磊的事。
“哎,造孽哦!”南母折了一把韭菜继续说:“赵磊家情况可复杂嘞!他父母都是商人,感情不大好,两人不着家在外面都有姘头,把孩子丢给老人几年不来看一眼,多狠呐,自己小孩都不管!”
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孩子的青春叛逆期,家里没有父母管教加以引导,自然就容易走上歪路,赵磊这样的情况并不算是特例。早些年清县经济并不发达,又是边境县,很多青壮年都选择外出打工,家里只有老幼。严重的时年甚至一个镇一个村的都只看得到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的身影。 近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清县因地制宜发展了水果种植业,青壮年们也陆陆续续回来盘地开山,这种情况才转好一些。 赵磊父母是做海外生意的,赚得多,离家的日子也多。夫妻俩是老一辈的包办婚姻,感情不多,性子也都很强硬,后来赵磊妈生了赵磊后两人更是离了心,把孩子一丢都跑外面做生意去了。 可怜赵磊跟着爷爷生活。老爷子是个耳聋的,眼睛也不大好,加上已经七十多的年纪养孙子就更加力不从心。赵磊从小没体验过父母的温情,性子有些偏颇。 老爷子在世时管着他,他虽然和小混混们混,但是也没做什么很出格的事,顶多逃逃课,在街上飙车什么的。老爷子没时,他父母也没回来,丧事还是他们村的人帮忙操持的。 此后赵磊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学校不去,整天和混混们今天不是在街头打架,明天就是去偷谁家的东西。他们这一带的人家几乎都遭过他们的“毒手”。 想到这里,南母难得露出一笑。许小姐问她为什么笑,南母说:“赵磊虽然看起来是混了点,但是本性是好的,他只是缺乏大人的教导,想要引起关注罢了。”
有一年秋收,南母正在院子里削南瓜片,打算趁着天气好晒一些留了冬天吃,削到一半时刀片顿了,于是她就拿着刀去村头磨刀石那磨,回来途中她看见赵磊给村里的二傻子东西吃。明明是半大的孩子,非要摆着一副老成的面色,喊着对二傻子讲道理:“东西掉在地上就脏了,吃了脏东西会生病,以后不准再捡东西吃,要是我再看见你捡地上的东西吃我就揍你。”
此后二傻子再没捡过地上的东西吃,因为混混赵磊会不厌其烦的教育他并给他东西吃! 赵磊父母虽然不大管他,生活费倒是不差的打来,他不缺钱。 “他人还怪好的嘞!”
许小姐咬着油条若有所思,随后喃喃了一句:“不过,他去哪里了,为什么没和钱慧在一起?”
“害,说来也是孽缘哦!”
南母接过许小姐手里的韭菜放在脚边的盆里,拿出豆角来继续折:“赵磊把人给打残后,他父母接到消息连夜就回来了。”
赵家一脉单传,赵磊的父亲又只有赵磊一个儿子,出了这等大事自然是要回来解决的。 赵磊在局子里被关了三天,出来时人样都快没了。十七岁的少年瘦得脱了像,衣服上都是血,眼睛青肿着,只看得见一条细细的缝,脸也肿得高高翘起,像被人拿个南瓜扣上去的一样,惨不忍睹。 赵磊的母亲一见他的惨样差点没当场晕过去。他们虽然不管赵磊,可到底是连着血脉的亲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能真正做到熟视无睹? 钱家堂亲那边本来是要告赵磊的,但是赵家给了他们一大笔钱,他们也就歇了心思。 赵磊念着钱慧不肯跟父母离开清县,甚至不理会赵父的威胁。那家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他真走了,钱慧才是真的落入深渊,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少年执拗地拉着女孩的手,声音缥缈:“爷爷走的时候我总盼着你们能回来,给他守守灵,送个葬也好。可是我等了那么久,你们没一个人回来。”
“我不怪你们没教养过我一天,也不怪你们没来送爷爷最后一程,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耳盲眼瞎赶着投胎生在了赵家。”
说罢给身边泪流满面的女孩擦泪继续说道:“我最难、最需要父母安慰的时候你们不在,要不是有钱慧,我不一定活到今天,你们应该感谢她,而不是以她威胁我。我的命是她的,除了她我谁也不要。今天我走她就得走,要是你们容不下她,我就算去局子里继续蹲着也要守着她。”
顿了一会他又说:“我是你赵家的种,你知道我说话算数。”
赵父气得给了他一巴掌,指着他的鼻子骂不孝子。 赵母见儿子本就惨不忍睹的脸又被他爹一巴掌打得变了形,迟来的母爱终于爆发,不顾形象的抓着赵父的衣领扭打起来,骂他没良心,这么多年也没疼过儿子一次。 赵磊冷眼看着,仿佛他们是无关紧要的人,而不是他的生身父母。 最后赵父还是妥协了,又给了那家人一笔钱作为交换钱慧的自由。那家人本来还想狮子大开口多要一些,赵父皮笑肉不笑:“买卖人口是非法的,你们买人,钱家卖人,大不了谁家也讨不着好,都去蹲局子。”
赵父说的也没错,钱慧没成年,他们一家强嫁一家强娶确实和买卖人口没两样。和蹲局子相比他们更愿意看到手里已经拿到的实际利益。 “那,那赵磊呢,他和他父母去哪里了?”
许小姐急得问,钱慧和赵磊的际遇是那么相似,他们好不容易遇到彼此来着。
“你呀!”南母点点许小姐的脑袋宠溺一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当妈的人了,性子还不稳。”
“妈~”许小姐拉拉南母的袖子撒娇,就算她什么时候成了妈妈,她也是妈妈的小孩。 “赵磊父母后来听说是出国了,而赵磊嘛没跟去,听说是去当兵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这些都是听人家说的。”
“啊,这都没以后啦?”
许小姐有些不可置信,那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就这样没结果啦?
南母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还想听什么以后?”许小姐撇撇嘴:“那不得有个什么幸福美满大团圆来着!”
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遭受的痛苦!
南母叹口气没再说话,拿着菜走向厨房,南父中午要回家吃饭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