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眨眨眼，把报纸放到茶几上，摘下了银丝边眼镜，温和对杰西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明天去问约翰呢。”

“我可以问吗？”

“自然可以，你是约翰的未婚妻，有什么不能的？你可是家里很重要的一员呀。”

卡尔露出开朗的微笑，看向一旁的菲莉丝，而他的贤内助果然心领神会，带着米娅上楼玩去了。等听到楼上传来关门声，卡尔平静地看向杰西：“不过，杰西，你也是我重要的家人，我可以想到很多让你彻底安心的说辞作为借口，但我不愿意欺骗你，希望你能理解我。”

杰西愣了一下，她的双手下意识地攥在一起，看起来是因为这句话而感到不安。卡尔不愿意告诉她约翰去了哪里，不愿让她知道他们最近在做什么……“他、约翰……”“他不会受伤，我会用一切确保这点。”

卡尔坚定说道，“我理解你的担心，因为我和艾莲娜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情目送约翰出门的。”

杰西紧握的手稍微放松了些，这个男人的话一向能让大家安心。“卡尔，你们…在做很危险的事，是吗？”

“事情会按我的构想发展，所有的危险我都已经做好了应对，所以今天约翰才会吃过饭后出门。”

卡尔温和地凝望她的担忧，“我也不想隐瞒你，但事实却是你不知道内情反而更有帮助，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卡尔的表情温和而自信，因为就连杰西的父母哥哥那边他都安排了保护。而杰西扶着胸口用力深呼吸了几次，稍微颤抖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后，她对卡尔挤出一些笑容：“我真的很感谢你，卡尔，你没有骗我来让我安心。”

“我不想欺骗家人。”

卡尔直视着她说道，“我同样感激你，约翰离开时你没有追问他什么，只是告诉他早点回家。”

“嗯？这怎么了呢？”

“这很重要，杰西，这说明你同样信任着我的判断。”

卡尔轻声说道，“这是一件我们非做不可的事，但你知道，我始终把家人的安全置于一切之上。”

“卡尔，我、我想猜猜看可以吗，你可以不用回答我……只是我说出来心里会不那么担心。”

“当然可以。”

“约翰……去杀某个人了吗？”

“没有。”

因为要动手的是我。卡尔坚定摇头，杰西非常明显的松了口气，她握着杯子的手已经不再颤抖。“和、和你出城的事情…有关对吧？”

“是的，你是很聪明的人，杰西。”

卡尔思考片刻后主动说道，“城外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而为了不让那样的事发生在我们生活的城市，就是我们正在做的。”

杰西沉默了下来。让卡尔都能评价为很不好的事，而且还有可能在明斯特重演……杰西不愿继续想了，但既然他刚才说他会用一切确保大家的安全，而事情会按照他的预期发展……不知怎么，杰西发自心底地相信他的话，哪怕一点根据都没有。窗外一辆马车驶过，在昏黄的路灯下拖出漫长的影子，杰西凝望着驶向远方的马车，而约翰却并未像她期待中的从车上跳下回到家里；她回眸看向卡尔，打算再开口时，却注意到刚才马车驶来的那一刻，卡尔的手已经藏在了西服内侧；杰西又看向另一侧的艾莲娜，发现她同样注视着那辆马车远去的方向，长靴与裤脚的缝隙间，匕首的刀锋在灯光下泛着寒芒。约翰出去了，而他们则留下保护这个家……“卡尔……”杰西有些慌张地问道，“我们会有危险吗卡尔？我们、我们这样安静幸福的生活，难道正在遭受某种威胁吗？”

稍有些大声的慌乱询问回响在客厅，卡尔松开了和平之光的握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静注视着她，艾莲娜也投来了目光。“杰西，我们正在做的事，就是在避免你所说的情况发生。”

卡尔用令人安心的磁性嗓音回答道，“今晚约翰回来之后，我和菲莉丝会带米娅回18号，艾莲娜和约翰会照顾好你，我也做了其他保全准备，你可以放心。”

杰西不明白卡尔所说的其他保全准备是什么，但艾莲娜知道，目前香榭丽街17号到19号，以及霜薄荷街10号乃至跛脚狼酒吧，全部处在同一种保护之下。而其中保全最严密的，正是香榭丽17号。卡尔昨天从跛脚狼酒吧回来之后说“一切顺利”，意味着合作伙伴已找好。而他今天晚餐前略显疲惫的回家后，告诉了他们“开始行动”。这则意味着，在这段时间内，他一直在秘密安排保全工作，所以今晚约翰才能无所顾忌地出发；可是这些，杰西是不知道的。“卡尔。”

杰西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我们，可能会失去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吗……”“我会尽全部努力保护我们珍视的生活。”

卡尔轻声说道：“但是杰西，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事情走向了我最糟糕的预期，当危险降临在明斯特而我也无能为力的话，我同样有相应的预案。”

“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会带你们离开明斯特。”

杰西忽然怔住了，尘封的记忆之门因卡尔的言辞而重新轰然打开——许多年前，全家人从南莱茵的边境一路穿越封锁线和魔物群落，最终逃到维德的逃难回忆再次涌入杰西的脑海：那时她的背后是炮火喧天，是亲手抛弃的故国家园，而前方却是一片未知的荒野。曾听说维德王国对难民的政策非常优厚，他们选择丢下帝国人的身份，奔赴陌生的国度，只希望能逃离军国的压迫，从此继续安静生活；他们很幸运，一路上几乎都没有受伤，维德王国的政策也的确和传言一致，他们最终在明斯特扎下根来，获得了维德国籍，杰西还遇到了约翰，有了如今她所无比眷恋的生活；可是现在卡尔却说，若事情按最坏的方向发展、若他也无能为力，他的预案是带家人离开明斯特……又要抛弃来之不易的家园，再次背井离乡吗？这次，我们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