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羽翼的决心。之前答应卡尔参与捕蛇行动不过是顺手推舟，反正行动中只需要他审问而已，到时候等卡尔和加里恩出手，他再带人去收网，整个过程他参与的并不深；但现在，是不上也得上了，性质已经变了，根本不再是什么功劳、人情、官位的问题。而至于莎莉女士，她本来就是以扫灭罪恶为己任，满腔热血与正义，当然不必说。何况，海勒总司再一次展现出他无与伦比的智慧和分析能力，莎莉绝对信任他的判断。到目前为止，质疑海勒总司判断的人，都被自己打了脸，某种程度上也包括旁边这位总监。莎莉回忆起昨天下午自己的心绪——无论是职权范围内，亦或是范围之外的、只源自我个人的帮助，她都愿意义无反顾去帮助海勒总司。想到昨天自己的心思，莎莉再一次感到脸颊滚烫。“呼。”

伍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即他望向卡尔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之情。“现在一切都联系起来了，海勒总司。”

“是的，总监。”

“很抱歉，哪怕是我旧事重提，我也欠你、欠霜暮村一个道歉。当初失踪案时，无论我是出于何种压力驱使，但最后选择结案并对亡灵迪林斯视而不见的、做出最终决定的人，依旧是我，本人作为治安厅总监，有愧于职责。”

这一次，伍德无比正式地对卡尔弯下了他稍有僵硬的脊梁：“我清楚此时的道歉于事无补，更无法挽救那些无辜者的生命，但我必须向你、向那些逝者的亡灵道歉，如果我当时做出不同的选择，或许本可以挽回一些什么。”

卡尔还没见过总监这样深沉的时刻。片刻后，他点点头说道：“伍德总监，我接受，若有可能，我也会转达您的歉意。”

“感激不尽，海勒总司。”

“那接下来，请让我们精诚合作吧。”

卡尔向他伸出手，平静说道，“为了慰藉死者，为了保护明斯特。”

“好。”

总监与总司，上级与下级握手合作，看似是如此不协调，但其实卡尔从加入治安厅开始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游离于框架外的。毕竟他更主要的身份和立场是沃尔登家，双方严格来说的确一直是合作关系，卡尔的加入只代表比以往的合作程度更深；而这一次握手，其实意味着卡尔将治安厅拉到了自己这一边。以他的智谋以及伍德、莎莉等人对他能力的认可，再演进到此刻的握手，他已经能做到影响治安厅的决策了。“海勒总司，你刚才和我们说的，关于第二羽翼、密林会以及南莱茵这些事，已经和伯爵说过了吗？”

卡尔对伍德摇摇头：“还没有，岳父出城办事去了，等回来后我会和岳父详谈并倾听他的意思。届时如有必要，我会建议岳父给王室写信。当然最好是在我们先抓到第二羽翼，拿到切实有效的证据和情报后，再禀报我们的国王陛下。”

“理当如此，伯爵的智慧和深沉同样远超众人，和王室关系也比较密切，陛下若收到信件一定会重视的。”

伍德有些忍耐不住了，他摩挲出烟斗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才继续说道，“不过我认为陛下和首相他们，应该也对间谍活动，反动勾结这些事有所了解。”

“这是自然，当然不可能闭目塞听。但是一国之君毕竟远在纽伦，他们就算知道有南莱茵的密谍在联络反动派进行破坏活动，也不会细致到是明斯特的第二羽翼。不然的话，我很难想象这个组织现在还能这般嚣张。”

莎莉点头赞同卡尔的判断：“这也是沃尔登伯爵能在明斯特享有超然地位的原因——发现并解决问题，向纽伦做出预警，防备北方边境和教会势力，这一直是伯爵领受的王命。”

“总之我的分析就是这样。”

卡尔微笑道，“等岳父回来之后，就由我邀请二位共同前往宅邸详细讨论此事，并对接之后的工作安排，提前做安全部署，这方面有劳总监和指挥官费心了。”

伍德点点头：“这是自然，不过海勒总司，迈尔斯还在地下一层关着，他这边……？”

“总监的审问我自然信得过，他肯定还没有和第二羽翼开始接触，所以我也就没必要多问了。一切按流程来吧。”

“那报社那边？今早你来的时候也见到那三两个不死心的记者了吧？”

原来那几个是记者啊，我还以为是街溜子呢……还是得我专门去和劳伦说一声啊……卡尔揉了揉眉心：“我下午去和詹姆斯先生说这方面的事，正常报道，但我会压下枪支型号和子弹的相关事情。”

“有劳海勒总司了，呵呵，舆论这块就拜托你了。”

“总监客气了，如果迈尔斯的起诉能尽快的话，我想市民们在读过报纸后用不了几天，就能去围观审判了，这也有利于塑造治安厅形象和社会安定。”

“好。”

伍德随即看向身边的指挥官，“莎莉，有劳你去处理接下来的手续，向审判庭加急提请。凶手已经不剩分文了，请不起律师，但还是得按正常手续给他安排一个，走个流程。”

“是，总监。”

莎莉向伍德和卡尔行礼之后，英气勃勃地大步朝门口走去，但她刚一拉开门，就看到门外恰好站着抬起手打算要敲门的珀西；二人对视一眼后，珀西督察只愣了一秒，抬着的手立马转变成敬礼动作，对办公室内三位长官沉声说道：“总监，指挥官，海勒总司。”

“怎么了？”

莎莉看着珀西严肃的表情问道。“三位请到一层大厅吧…”珀西复杂地望向卡尔，“有点小麻烦。”

伍德一挑眉：“什么麻烦，还有人敢来我们总部找麻烦？哪个单位的？”

“是市政厅，伍德总监。”

珀西不甘而无奈地说道，“市政厅来找我们要人了，要我们把凶手迈尔斯移交给他们处理。”

伍德总监扶住了额头。……要说明斯特还有什么单位敢光天化日跑来治安厅找麻烦，那级别相同但职权、分工不同的市政厅绝对算一个。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市政厅跑到治安厅要人了。简单的比喻，市政厅和治安厅就是支撑明斯特市的两根柱，属于同级单位，彼此独立，共同维系着明斯特社会的有序运转；伍德总监和市政厅的总督，在待遇地位级别上也是一样的，但各有各的权力范围和权限。也正因如此，虽然两个单位偶尔也有合作，但更多的时候却是竞争关系。这种竞争上至一把手，下至普通巡察或文员，到处都有明显体现。哪怕是双方合作的时候，偶尔使个绊子，拖一拖文件交接什么的，也时有发生。毕竟涉及到任务指标和王室财政下拨的预算，竞争也不难理解。这种单位竞争关系卡尔其实非常熟悉，就类似于他前世的那个耳熟能详的国家——阿美丽卡的FB*和CI*，工作范围上有时互相合作，但也常因为各种原因而竞争。伍德总监和市政厅的总督这两个一把手之间倒还好，哪怕互相看不对眼，要争每年的预算额度和各种东西，还要达成预定指标，但见了面也是尽量和和气气的，最多话里带点刺，阴阳怪气几句恶心对方一下；可是到了下级，那就互相不太和善了，比如莎莉指挥官，她本就是性子冷淡又直来直去的冰山美人，见了市政厅的二把手时最多就是抬下巴打个招呼，连行礼都懒的，不板着脸已经不错了；那再往下就更别提了，有一次卡尔请心腹们在跛脚狼喝酒的时候，珀西就说起韦斯特去年的光辉事迹——某个市政厅的倒霉蛋当着韦斯特的面暗讽他们就是一群送死的苦力，风吹日晒忙里忙外赚不到几个雷亚，找不到老婆，尽是一群光棍，同事全是臭男人；唯一的女同事还是那个一根筋的指挥官，而且他们指不定哪天就要被伍德推出来背锅。然后韦斯特差点把他舌头拔了，连嘴都已经掰开一半了。为了阻止韦斯特这个执法人员以身试法，珀西说当时他和三个人费了老大力气才拦住这一米九的大汉，结果还被韦斯特在地上哐哐哐地拖着跑了好几米，连裤子都划破了。珀西说到此时直接一杯烈酒入喉，心有余悸地说道——“当时我觉得自己像挂在一头疯牛身上，和上刑似的，脑子里都开始闪回生平了。”

不过这也能看出，治安厅的大家，对伍德和莎莉还是相当敬重的。言归正传，那为什么明明是治安厅去查的案、抓的人，现在市政厅却敢舔着脸跑来要人呢？因为管辖权的细则存在争议。之前卡尔刚加入治安厅时伍德就给他解释过——治安厅负责的更多是高危事件，尤其是涉及神秘和超凡的案件；而市政厅虽然也有管辖和缉捕权，但面向的大多是寻常案件。毕竟治安厅是有灵能者队伍的，只是卡尔没怎么见过（毕竟天天翘班），还有完善的医疗、验尸乃至超凡分析官，这方面无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都远超市政厅，而且治安厅一开始建立的定位就是如此。而这些人才市政厅根本没有，他们的缉捕人员是清一色的普通人，素质比起治安厅也更羸弱，比如同样是普通人，仅仅韦斯特和珀西这两位督察手下带的队伍，对市政厅队伍已是全方位碾压。而且市政厅的常备武器库也略微落后，许多年没更新装备了。这也是因为市政厅的工作面更广，上至规划主干路翻修，下至更换老旧的煤气路灯，处理社会案件和抓捕犯人不过是其中一项，所以自然不如治安厅专精。顺便一提，之前治安厅就是缺一两个通灵师，所以一旦有亡灵事件还要去和教会交涉，又得忍受教会通灵师的傲慢态度。而现在他们好不容易有了卡尔，结果海勒总司不日就要去教会报道，所以那天他们见过通灵回来的莫德先生后，才会群情激愤。说回这次的凶手迈尔斯，这案件毋庸置疑是和神秘不沾边的，所以凌晨莎莉他们才刚把人抓回来，市政厅吃完早点就敢拍拍屁股起身过来要人。因为他们会宣称管辖权，就能从治安厅这里白拿一个任务指标，捡一份功劳。何况还是枪杀这种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