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连自己三明治里的火腿都塞他嘴里了,还要帮他在温蒂女士面前圆谎当证人,就为了维护一点男孩的小小面子,麻烦死了。他总说要保护她,不让那些坏孩子再说她的坏话,她就笑笑不说话——嘴在别人脸上,恶在人家心里,你凭什么?可后来西区的孩子们,真没有人再欺负她了。因为有一天,他突然含含糊糊地说要出去一趟,今天给温蒂女士帮忙的工作就交给她了。她问他去哪,他不说,问他干嘛去,也不说,怕她告温蒂,坏了大事;她生气了,扫帚打他小腿,说——“那你干脆别回来了,乐得清静,忙你的大事去。”
然后直到太阳都落山了,他真没回来。她开始害怕,怕他当真,温蒂女士着急的不像话,带着剩下几个孩子一块去找,让她留下看家。她没听,锁了门也跑出去了,跑得比谁都着急。她一直跑到那些坏孩子聚集的阴暗巷弄,污水横流,她看见他身上脏兮兮地躺在那,动也不动,吓得差点晕过去。尖叫着喊他的名字,跑近了看,他对面还躺了六七个,都是以前欺负她最凶的那些,每个都比他高比他大,现在看起来却比他还惨;他好像是听见她熟悉的脚步声,也可能是感觉到下雨了,温凉的水滴不停地从她眼睛里往他脸上掉,他很快被她吵醒了,英俊的脸满是血和泥,扯着难看的笑告诉她——“吵什么吵,刚睡着就给我弄醒,哭得烦死个人。”
她害怕,又气他,就抽泣着问,到嘴边的话变了表达,意思却没变。“那你死了没有?”
“你笨死了,死人不说话。”
“你才笨!你看你…怎么能弄成这样……我、我这就带你去诊所,你等我扶你……”“诶嘿嘿,我和他们决斗了,有见证人,按规矩,以后他们都不会欺负你了。”
那一刻她觉得,他像个英雄似的,史诗里那种。“你真是个傻子!你没救了!”
“是是,我是。哎呦你轻点……”“啊!对不起……唔,很疼吧…卡尔。”
“没事没事,不疼。”
可我疼。你知不知道,看着你这样,我心里好疼啊……泪水再次模糊了乔迪的视线,泣不成声,一如搀扶他的那天。她翻阅日记,一页页看着,手指拂过她写下的文字——每一天都是不多的字数,却是无数的画面和同一个人。卡尔,他就这样蛮不讲理的填满了她的世界,从懵懂到青涩,再到成熟,叫她想忘都不可能。苦难的二人从小都没了父母,他们就约定成为彼此的家人,他们互相扶持着,长大到如今,他越来越英俊优秀,她也愈发清丽动人,长大后他们不再打闹了,可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长年累月的默契与关心:她买了间酒吧,给他专属的杯子,倒一杯他偏爱的威士忌,他还要加接骨木,奇奇怪怪;她转个身,擦个手,端个盘子,收银台里就能多几张钱。一开始很少,不够酒钱,因为他过的苦,存款都给温蒂办了葬礼,每天自己啃两块黑面包凑合着过。后来他有出息了,收银台的钱越来越多,甚至够再买一间跛脚狼。可是无论多少,她都不肯要,一开始两个人还为了这事大吵好几架。她说他累,从小到大总不把自己当回事,光顾着照顾她,黑面包能值几个营养?他说她更累,年轻的姑娘在西区开酒吧,背着贷款,生意还不多,工人都喝啤酒,有几个利润?还要交黑帮的保护税才能开下去,一年到头连件新裙子都舍不得买,就当给她存的嫁妆,有点算点,别嫌少。他长大了越来越会说话,她开始说不过她了,就偷偷开了个账户把钱存着,全留着给他当养老金,免得哪天沃尔登大小姐不喜欢他了,他总得有点积蓄。想到这,乔迪忽然破涕为笑,眼角挂着晶莹,笑容恬静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