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变数……虽然这个变数，怎么看怎么对己方有利，省了大事。可卡尔一直以来的观念都是，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赠予。就像茨威格在《断头王后》一书中，针对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结局的评价——所有命运所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那这位神秘的强者，Ta的馈赠标价几何，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到底是何方神圣，又为什么要帮我？传达善意的话，应该也要留下一点身份线索给我吧……卡尔摇着头，加里恩依旧在用灵能感知着马里诺体内的情况，想从对方紊乱的灵能中寻到某些蛛丝马迹，至少分辨一下是哪个领域的超凡者做的。毕竟明斯特有头有脸的超凡者，加里恩也知道个十之七八，对应一下也许能推断出身份来。一边检查，加里恩一边不回头地问道：“还没头绪？”

“没有。”

卡尔观察着他的动作，“我不认为我接触过这么高层次的人。”

“会不会是你岳父派来帮衬的？”

“只有阿比盖尔。”

卡尔耸耸肩，“队长，不怕和你交个底，沃尔登家的神秘力量，我的了解非常有限。”

“哈，人精。”

加里恩噗嗤一下笑了，“我看你是想试探我，对沃尔登家了解多少？”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自家的事还用得着问你？我要想知道，岳父和菲莉丝自然会告我的。”

“还说你不是人精。”

加里恩无奈地摇摇头，“和你聊天真得留神，不然指不定哪句话出了口，然后连底裤都要被你知道了去。”

“大过节的，这话有点犯恶心了。”

来都来了，还是孩子，都不容易，大过节的。穿越前的这四大名言，卡尔用开玩笑的调侃语气说了最后一个，加里恩愣了一下，又稍微琢磨，反倒是被逗笑了。加里恩自然听懂了卡尔的玩笑话，随即又在心底揣摩起这四个字，组合起来居然有种难以言说的力量……他再一次觉得和卡尔当朋友真是当对了。别的不提，聊天的时候乐子从来不少，他已经从卡尔这里学到不少新鲜话了。于是二人默契地停止了交流，卡尔刚才确实是想打探加里恩对沃尔登家知道多少，而当队长拆穿后，他就立刻用话术，改变了本来的话题导向，但本质上还是诱导加里恩顺着话题说下去，从而判断他，或者说是教会对沃尔登家的了解程度。“会不会是教会某个强者做的？”

卡尔换了个话题，“教会的超凡底蕴，在明斯特各方势力里可是拔得头筹的，你虽然是猎人队长，但肯定还有那么几个比你强的人吧。”

比如那个什么炼金律卫。“嗯……其实我刚才看过马里诺的情况后，也下意识地想到了炼金教会。”

加里恩沉吟片刻后，收回了灵能探查，摇摇头：“现在我有九成把握，不是炼金教会动的手。”

“理由呢？”

“残留在马里诺体内的外来灵能，虽然非常非常少，但我刚才还是捕捉到了。”

加里恩笃定而严肃地说道，“是术法领域的，炼金没有这么高命格的术法超凡者。”

卡尔一怔：“占星教会？”

“如果是占星方面出的手……不，应该也不是，占星从来不掺合这些琐事，这些事对他们而言，哪有观星来得重要。”

加里恩回过身来看向卡尔：“而且弗里蒂亚的占星教廷，虽然在其他三教都有派遣交换神官，但最高也是命格5，和我一个水平。比如咱们教堂里那个雷维尔·莱德神官，你见过的。”

卡尔点点头，他和那位莱德神官有过几面之缘，第一次是在神秘交易所，第二次则是去做纯洁性审核，加里恩顺便把卡尔的原雇主兰尼开除了；第三次则是在前段时间菲莉丝的生日宴上，当时就是莱德神官帮他和菲莉丝占卜了婚礼吉日。“所以，明斯特教区的占星教堂里，有命格6以上的吗？”

“有，但就一个，我确定不是那家伙做的。”

卡尔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他打不过我，以前有一次我差点弄死他。”

加里恩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很恐怖的话，又指着马里诺说道，“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恐怕随手一个阵法就能搞掉我半条命。”

随手一个阵法搞掉加里恩半条命？能让心高气傲的猎人队长说出这种话……卡尔面露凝重：“那就是…散人？明斯特还有这号人物？”

“可能吧，总有隐世不出的，到了命格6往上，不想暴露实力的话，还真不容易发现。”

现在加里恩也拿不准了，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卡尔面前：“对了，刚才你检查密室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

加里恩摊开手，掌心里是一枚精巧的木质棋子——国际象棋白方的国王。卡尔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神态稍微变化，眯眼看着，若有思索。加里恩还以为他是担心这东西有害，于是补充道：“不是神秘物品，就是一个普通的棋子，看材质和做工应该挺贵的。”

卡尔接过棋子，打量几眼后随口问道：“队长你从哪找到的？”

“马里诺上衣口袋里。”

加里恩指着沙发上的人说道，“但我觉得应该没人会随身携带这个吧，尤其是这枚棋子看起来还很新，连汗渍或掌纹都没有，像刚拆封的。”

“嗯，我同意，这应该就是那位神秘人刻意留下的讯号了。”

卡尔随意点点头，收进了自己兜里。“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加里恩好奇问道，“他为什么要对你释放善意，这个棋子能带你找到他？”

“多少有点猜测吧，但我不敢确定。”

“你说，我看我要不要也找机会去认识一下。”

但卡尔只是摇摇头：“抱歉队长，这件事暂时不太方便和你细说，请等我再想想吧。”

“好，知道了，你不说也没事，别放在心上。”

加里恩耸耸肩，没有再追问的意思，卡尔松了口气，其实现在他心里并不像表现出的这么平静，反而异常复杂：因为这枚纹章木制作的象棋棋子，连同它的配套棋盘在内，十多个小时前还在卡尔手里。而在阿比盖尔准备动身去保护跛脚狼酒吧时，卡尔特地托付她代自己致歉，并送出复苏节礼物；这套国际象棋，就是卡尔送给老奥利弗的节日礼物……而几小时后，已送到跛脚狼的礼物中的一枚棋子，出现在了它不该出现的地方——第二羽翼首领的口袋里，卡尔的面前。这位帮了卡尔大忙的神秘强者，身份已明晰了——正是那位来自弗里蒂亚王国的外乡人，近日跛脚狼酒吧的住客，双目失明的亚当斯先生。这枚白方的王棋，就是那位老者亮明身份的讯息。而这条讯息也只有卡尔能读懂——因为卡尔与他初次见面时的那局对弈，亚当斯就是执白棋。卡尔对亚当斯先生的了解并不多，他最近并没有去跛脚狼，二人唯一一次接触只有那场棋局对弈，当时他就判断出这位失明老人绝对不简单；但是，在不久前阿比盖尔汇报了今晚跛脚狼的情况，当得知亚当斯先生展现出的强大实力后，卡尔惊叹之余，还是发现自己看轻了亚当斯先生的实力。随后，卡尔将他隐隐置于和加里恩一个水平上，或许还略高一些。可现在，在看到亚当斯留下的这枚暗示身份的棋子后，再结合他做的一切以及加里恩那句“半条命”，卡尔是真的震惊了，也看不懂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隐隐的忌惮。为什么？亚当斯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如果只是向我传达善意的话，那今晚他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亚当斯这么些日子都住在跛脚狼，那他肯定会了解到我是个顾家护短、甚至是帮亲不帮理的人，他肯主动出手保护下乔迪和奥利弗，就已经获得了我和沃尔登家的友谊……所以如果他想以此开条件，只要不是违背原则的，他会笃定我都能接受。那他这是…还想要什么？路见不平，看不惯黑恶势力在明斯特为非作歹？可高命格的超凡者一般很少会深入世俗争端，到了他那种地步，这些事和顽童的小打小闹没区别，更何况明斯特也不是他的故乡……想不明白。掌握不到亚当斯的动机，卡尔不免感到有些头疼，因为这让他感到很被动。虽然他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赢下去，他又不是神，做不到全知全能，但在如今的节骨眼上出现这样难以掌控的变数，甚至连对方动机都猜不到，还是令卡尔觉得有些无力。更关键的是，猜不透动机也就罢了，亚当斯的强大实在是深不可测。而这样的人偏偏现在又在跛脚狼，就在他的家人身边。这让他觉得不安。可至少，眼下看来亚当斯还是对他和乔迪抱有善意的。卡尔按了按太阳穴，他念头太重时，总会犯偏头痛的毛病。算了，先忙眼下的事吧，马里诺那个账簿还没细看，最大的保护伞还得先揪出来解决掉。然后，亚当斯先生那边必须尽快去见一面了，见了面试探一下，才能设法弄清楚他的目的。对了，据说他好像是从弗里蒂亚王国来的……“队长。”

“嗯？”

加里恩重新看向卡尔，刚才他把棋子放进兜里后，脸色就不太好。“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弗里蒂亚王国……近期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新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