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羽翼烧毁我的孤儿院、谋杀我的院长,你又替他们抹消证据的那天起,你就输了。”
“……原来如此,抱歉。”
唐纳德微微欠身,苦笑道,“我输了,我投降。没想到我还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啊……”“是的,你说得没错,你不该招惹我和我的家人,唐纳德先生,哪怕曾经你并不认识我。”
“但无论如何,你选择成为第二羽翼的保护伞,选择勾结密林会和南莱茵间谍,颠覆明斯特乃至维德王国,你就注定会输。”
卡尔平静地宣告他的一桩桩罪行:“第二羽翼虐杀约翰的胞妹、谋害艾莲娜的双亲,又拐卖她到水仙花孤儿院饱受折磨。或许这些不是你命人做的,你甚至不知情,但你却是第二羽翼的底气,是他们的后盾,掩盖了他们的血腥履历,并不断给予支持。”
“你们将我的孤儿院燃成废墟,建起掩人耳目的犯罪据点,将抚养我和乔迪长大的温蒂院长葬于火海。”
“你们互相勾结,建起军工厂,贩卖走私军火,结党营私,肆意清除异己。”
“你们支持迪林斯和密林会的邪教活动,提供资金等各项帮助,导致霜暮村惨案发生,全村百户无一生还,而迪林斯如愿得到他需要的人口,再次匿于黑暗,时刻威胁更多人的性命。”
“唐纳德先生,这血与火铸就的一笔笔血账,总该是要算个清楚。那一条条无辜善良却枉死的人命,总要有人来为他们讨个说法。”
“所以,就是我了,我来了。”
“但就算今天站在这里的人不是我,明天、下个月,也许是明年,总会有人站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立场,向你索取同样的代价。”
“只是,你招惹了我,所以现在来讨债的人是我,因为我比别人更靠前。”
卡尔话音落下,阐述结束,书房的挂钟上,分针与时针重合,指向零点。钟声响起,复苏节的第二天降临,死眠之主姗姗来迟,收取应允的代价。“没想到,你真的全知道了,连迪林斯和密林会都知道了……”唐纳德凝望卡尔那古井无波的墨瞳,点头叹息:“我认罪,海勒阁下。虽然没用,虽然你可能觉得伪善,但我还是对你和你的家人做了不可挽回的事,对此我深感抱歉。”
听到他的认罪和致歉后,卡尔只是深吸一口气,没说话,也不愿接受,更不会原谅。是的,如唐纳德自己所言——没用,而且伪善。血债是要血偿的。而且卡尔能感觉到,唐纳德此刻依旧没有多少后悔情绪,他不是那种会为此悔改的人,他并不在意曾给那些“陌生人”带去了怎样不可弥合的伤害;这苍白无力的道歉不过是形势所迫,是话说到这里而已,性质就类似于社交场上的违心奉承。卡尔相信,如果自己不是“海勒总司”,不是“海勒阁下”,唐纳德或许依旧会束手就擒,但道歉的话必然会免掉。卡尔从没想过要让罪人真心悔改,只是要让他付出代价而已,他怎么想的,心境是否有变化,卡尔不会管,也没那份闲工夫。犯下这么多滔天罪行的人,真正能悔改的、真心觉得愧对受害者的,能有几个?正如唐纳德不在乎,卡尔也不在乎他怎么想。此刻他想的是,自从在温蒂忌日那天,从乔迪那里得知比斯利孤儿院火灾的疑点后,自己没有一刻停下追逐真相、追捕X先生的脚步;直到现在,虽然还没有彻底结束,但至少对乔迪应允下的查清真相的承诺,他算是做到了。或许能对温蒂女士的在天之灵有些许慰籍。等唐纳德等人受审结束后,再去一次宁静墓园吧。……唐纳德认罪之后,再无人说话,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事情是同一件,可念头却千差万别。书房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显得刺耳。卡尔收敛心神,重新将目光移回亚瑟·唐纳德身上。他看上去好似忽得老了十岁,精气神已然不在,暮气染满他的全身,如行将就木的老人。回想起在治安厅相遇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中年模样,和伍德总监互相讥讽,谁都不肯让步。卡尔当时真没想到,那位对自己客客气气、还准备邀请自己喝茶畅谈的市政厅总督,就是他一直在追查的罪魁祸首,X先生。可谁又能想到眼前的局面?现实有时就是这样荒诞,令人猝不及防。难怪那天唐纳德要为了一个案子亲自去治安厅,最后居然还让步了。原来他根本不是为了把迈尔斯要走,而是为了见卡尔一面,见一见他下令要诛杀的人。卡尔本来还打算在捕蛇行动圆满成功后,帮治安厅去争取合理的权益和更高的待遇,压过市政厅一头,履行对伍德总监那天的承诺……现在看来,都不用请岳父主动向纽伦提请了,等王室的文书下来,新总督就任后,市政厅以后的权限绝对会被剥离不少,任何工作开展势必都要受到层层限制。眼下,望着已然认命的唐纳德,卡尔曾想象过很多种和X先生面对面的场景——捉对厮杀、相互嘲讽、当面击溃他的心智,逼他无能狂怒。诸如小说中那些和反派碰面的种种场景,卡尔都曾想象过。可唯独没一个是眼下的局面,败者认命得痛快,双方连唇枪舌战都没有,只是他在宣告事实和罪行,而对方甚至称得上礼貌或心平静气。当然,平静只是表象,在场没有一个真正心平气和的。但此刻卡尔忽然发现,自己对X先生的诸多情绪都还在,比如愤怒、恨意、亲手让他伏法的快意,宣告他罪行后的些许释然,他都还清晰感受得到,只是杂糅在一起后变得更加冗杂。他所表现出的镇静,是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情绪已经开始很难影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