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生命。所以即使掘地三尺搅翻这座明斯特，他也要为她复仇。终于，他做到了。心里却空落落的，宛如漏了风的客厅，吹得一颗心感到凉薄。如果，她没死就好了。艾莲娜和约翰已去过凯瑟女士的墓前，当他们返回这里时，卡尔依旧是他们离开时的模样，看起来连脚步都不曾移动过。有人踏过青石板，在他身侧驻足，嗓音温和：“她是值得尊敬、值得永远缅怀的女士。”

卡尔微微侧目，看向来人，赞同道：“是的，亚当斯先生。”

“但，不要陷进回忆里。”

“卡尔受教了，先生。”

爱伯丁·亚当斯弯腰将一束马蹄莲轻轻放下，温蒂的碑前又多一束洁白。“我这一生见过了太多离别，海勒先生。他们为我们生者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告诉我们——无论如何，接下来要好好的活。”

活过漫长生命的前占星圣者温和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而立于生死之间的死眠之主回以微笑。他与亡灵共舞，是生者与逝者的桥梁，他比谁都理解这句话的分量。于是他微笑对老者回道：“您说得对，他们从未真正离开我们，只是超脱了时间的脉搏。”

“看来老头我不必担心你了。”

亚当斯抚须笑了笑，“你让凶手伏诛，接受审判与行刑，温蒂女士会宽慰的，那些受害者和他们的家属会永远铭记你。”

卡尔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亚当斯先生。”

“请讲。”

“……永远有人在因为另一些人的野心而受伤。”

他淡淡说道，“而这些伤害并不能因为事后的正义审判而得到弥补。”

「1」“亚当斯先生您看，包括我在内，站在这里的都曾是第二羽翼或密林会的受害者，在不远的另一侧，那是我的朋友凯瑟女士的墓，劳伦的妻子和孩子也安葬在这座墓园。”

“而离开墓园，如您所说，这座城市还有太多受害者——他们有的丢了父母，有的成了遗孤。”

卡尔看向亚当斯，“今天行刑结束，我看着他们抱在一起哭泣。”

“或许像您说的那样，他们或许会铭记我，会赞扬我…但我却没有脸走到他们之间，接受他们哭泣着对我的赞美。”

“他们的伤痛无法通过今天的审判和行刑得到弥补——它无法弥补任何东西，因为这本就是应得的。”

“而我只是那个恰好有能力、又第一个站出来争取应允之物的人。”

“我不该被他们铭记、赞美。能抚慰伤痛的只有美好与幸福，而不是我，我不配。”

卡尔摇了摇头，“他们都说是我还了明斯特正义与公道，但并非如此。我只是图自己心安、为温蒂报仇，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么多。”

“亚当斯先生，我从没有那么高尚。”

爱伯丁·亚当斯，以及不远处听清卡尔心里话的约翰等人，都沉默了。卡尔最近可以说如日中天，他被封为勋爵，几乎整个明斯特都在赞美他，可他却一直很安静，一些举止细节甚至是在逃避明斯特对他的褒奖与赞誉。关于复苏节一案，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任何发言，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下，他都不对此谈及哪怕一字一句。所有人都希望在报纸上读到他的采访或表态，可对于此事，即使和家人朋友他也说的甚少，连庭审时都不露面，只是一直默默忙碌着并惦记今天来墓园。此间事毕，他终于在温蒂的墓前说出了他长久的心声。多少人渴望他的声誉，他却说他不配，他没有那么高尚。爱伯丁·亚当斯欣慰地笑了笑，之前他就收到了卡尔交给他的伊莉雅的亲笔信，信中除了篇幅很短的叙旧之外，无不是故人对她命运之子的真心与彻底信赖，以及请求自己在有需要时，对卡尔帮衬一二。故人在120年前看错过一个人，那一次导致她的家族覆灭，她自己还落得如此境遇。她注定不会再看错一次。卡尔·海勒，伊莉雅·艾斯特的命运之子……是个了不起的人。亚当斯再次温和地拍了拍卡尔的肩膀，没有接他刚才的话，只是说道：“海勒先生，此间事了，有空的话别忘了来跛脚狼看看乔迪，也陪老头我下一盘棋，喝两杯酒。”

“我会的，亚当斯先生。”

卡尔微笑说道，“那里也是我的家。”

“那老头我先回酒吧了。”

亚当斯回头问道：“小乔迪，奥利弗，你们和我一起回吗？明天可就要重新开业了。”

乔迪看向卡尔，见他笑了笑说道：“让亚当斯先生送你们回去吧，明天我就去跛脚狼。”

“好，我等你。”

乔迪微笑，随后看向亚当斯：“那我们走吧，亚当斯爷爷。”

“奥利弗先生。”

卡尔上前几步，对孤僻的老人嘱咐道，“我的副手珀西就在墓园外的马车边等候，让他把你们送回去。”

“你们不坐？”

老奥利弗反问一句：“这儿里跛脚狼不远，我们可以遛弯回去，你们三个回东区香榭丽街，你们坐吧。”

“不用，我们一会乘公共马车。”

“那好吧。”

奥利弗点点头，转过身走了两步，犹豫了下，还是扭头喊道：“卡尔小子！”

“嗯？”

被老人突然叫住，卡尔有些惊讶，微笑问道，“怎么了？”

“你……辛苦了，关于一切。”

“不用和我说这些，奥利弗先生。”

“照顾好自己…！”

隔着几步远，老奥利弗生硬地喊道，前帮派分子似是很不习惯说这些直白的关心，“别让自己太累了，明天准时来和我喝酒，我要喝你那瓶最贵的单一麦芽！”

“好。”

说罢，奥利弗扭头率先离去，乔迪也和约翰、艾莲娜道过别。她深深望了一眼卡尔，最后如往日在孤儿院时那样对他笑了笑，和亚当斯先生并肩离开了。温蒂的墓前只剩了卡尔、约翰和艾莲娜，杰西之前献过花祭奠完之后，约翰就让她先乘车回家了，她还要准备一大家子的晚餐。小丫头走过来，拽了拽卡尔的袖子：“我们也该回去了，卡尔，米娅还在等你，别忘了整理好心情。”

“嗯。”

“那孩子对你的情绪一向很敏感，你但凡有一点失落她都看得出来，然后她就会悄悄地和你一起难过。”

“嗯，我已经没事了。”

卡尔揉了一把艾莲娜的红发，“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这时约翰对艾莲娜说道：“你该对卡尔有点信心的。”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他别太累，”小丫头顿了顿，“现在连乔迪都看出来了。”

“我是在和时间赛跑。”

卡尔摇了摇头，“明年我就要去阿利亚斯，即使有亚当斯先生同行，我也必须尽快变得更强，你们的命格也能跟上来。不然那片‘神葬之地’，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你至少今天可以休息一天吧？”

“……”“算了，随便你。”

小丫头撇了撇嘴，知道自己永远说不动她，“等会我让菲莉丝劝你，还有以后我和约翰陪你一块练，我们都决定好了——阿利亚斯之行，我们都要去，你别想自己偷跑。”

“……到时候再说。”

“大不了我们就在厅堂赖着，你还能和它切割了不成？”

约翰耸耸肩，“反正现在薇菈的本源力量已经能做到带我们回去了，你还给她开了权限，我们想回去也不是非要你带。”

艾莲娜补充道：“还有菲尼，他说他也快了。”

卡尔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个损友，忽然乐笑了。“我在你们面前真是一点威严都没了啊，你们这是想架空我？”

“哈哈哈，勋爵阁下，那您以后可多当心吧。”

“呵。”

卡尔翻了个白眼。“好了，我们回吧。”

艾莲娜看向温蒂的墓碑，又问道，“不过你真没准备花吗？”

“准备了。”

说完之后，卡尔从双生镜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花束——蔚蓝的花簇被安放在碑前洁白的花丛之间。是勿忘我。“温蒂女士。”

卡尔用手细细擦去碑上的浮尘，“谢谢你。”

他起身，朝墓碑深深鞠躬，这段时日终画上一个句点，也是为过去的一切恩情纪念。随后，卡尔和约翰、艾莲娜一起并肩离开墓园，渐渐走远。洁白的石碑前，蔚蓝的勿忘我镀上明媚的暖黄，随风安静摇曳。似挥手，似再见。——Forgetmenot.Iwon’t,Ineverwill.Causeyouraiseme，Ms.We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