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扫向手边装有苏尔遗骨的木匣。这两天,他与木匣自然是形影不离,甚至“同床共枕”,为了时刻保持警惕,卡尔在船上这两晚睡得比原先还浅,还会刻意分出一部分心神关注遗骨的状况。而现在,有异状将卡尔从浅眠中唤醒了。他根据自己左臂能的灵能结晶,也就是他的苏尔遗骨,感知到木匣中的遗骨第一次变得活跃。在求道者之门后见识过遗骨暴动,卡尔清楚眼下的活跃并非是暴动的前兆——而是一种隐隐的兴奋与……饥饿。黑暗中,卡尔蹙眉,随即抬手按开床头的灯,暖光柔柔洒在他的身上,宁静号依旧稳定行驶,窗外,午夜的运河静谧安详。过于静谧了。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连风声都听不到……但已在宁静号上生活两天,卡尔很享受用过餐的午后与公主一同在窗边品茶,聆听风声。不该没有任何声音。确认过木匣内的遗骨并无大碍后,卡尔多少松了口气,随即聚敛心神细细感受起自身与环境的细枝末节,试图寻找诱使遗骨在今晚活跃的源头。很快,他的眉头便蹙得更深。他或许找到了,但是……为什么宁静号上会有如此浓烈的死亡气息?而且还有亡灵的气息。卡尔可以确定这些是现在才新出现的气息,身为死眠之主,他不可能在这方面感知错误,而今晚之前宁静号上并无任何死气,也没有寄居的亡灵。有人死了……?不对劲。难道宁静号真的遇袭了?卡尔睁眼扫向窗外,没有任何火光,水面平静,船速平稳,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如果不是遭遇战……是有人渗透到船上暗杀?过于安静是因为隔音咒文么。卡尔掀被子直接下床,他这两天都是和衣而眠,不用费功夫更衣,他飞快穿好皮靴,便左手拎起木匣,右手抽出和平之光左轮准备到走廊探查情况。必须首先保证维多利亚的安全。但就在他快步走到门边打算开门出去之前,他注意到门缝之间隐隐的幽光。他太熟悉这种光了。卡尔眯了眯眼,威严的气息自然外散,不容拒绝地对空气轻语命令道:“进来,显身。”
命令之后,门缝间那簇幽光微微荡漾,等了几秒,似乎是挣扎犹豫之后,最终还是迫于威严服从命令——那簇光飘入房间,在卡尔面前现出真形。浮在面前的,是一个虚弱的亡灵。卡尔因亡灵的样貌而微惊——这亡灵身上虚幻的铠胄千疮百孔,似乎生前遭受过剧烈的腐蚀,他表情浑浑噩噩,尽是死亡前夕的错愕与恐惧。而且,这亡灵没了眼睛,徒留两个空洞的眼窝,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贯他的喉咙,虚幻的血从中飘洒流淌,化作星星点点微光消散不见。卡尔认出了亡灵那斑驳残破的盔甲——是皇家近卫的制式铠。有皇家近卫死了?这亡灵就是今晚让苏尔遗骨活跃的原因——遗骨饿了,帕迪斯·苏尔生前掠夺亡灵本源的暴行依旧刻在他遗骨的本能与记忆里。亡灵应该是在门外徘徊了一会了,遗骨嗅到“食物”的气息后变得活跃,卡尔才随之醒来。卡尔捏了捏眉心,他清楚这皇家近卫的亡灵肯定是想告诉自己他的遭遇,但是房间里现任死眠之主本人和前任的遗骨令他刚才不敢进来,现在又畏惧的连开口都不敢。卡尔眯眼对亡灵问道:“你什么时候死的,是谁杀死了你。”
但皇家近卫的亡灵却止不住颤抖,魂体迷茫,似乎理解不了死眠之主的问题,只是唯唯诺诺跪了下来。卡尔判断,他可能没有太多理智了。被残杀的人成为亡灵后,一部分就会变得如此状态,只有本能的情绪流露而没有太多理智清醒,浑浑噩噩,他恐怕连话都不会说了。但卡尔赶时间,他需要尽快得知发生了什么,然后去隔壁找维多利亚。可他也不能和这亡灵建立联系,直接去看对方那混乱破碎的记忆,这种方式对卡尔的精神有不小消耗,如果宁静号出了意外,他必须确保自己的状态。于是卡尔直接对近卫的亡灵轻吟【安魂曲】,帮他安稳本源,从剧烈复杂的本能和恐惧中走脱,很快,跪地的亡灵便不再颤抖,表情从最初的狰狞惧怕变为木然。卡尔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皇家近卫的亡灵总算开口了,但是磕磕绊绊,只能说得出不成句子的词汇。“……刀砍、好多血。”
“倒倒倒倒……魔药,溶化……腐蚀,一滩血……”“到处,甲板上、休息舱……甲板……”“死了,都死了……!蓄谋、屠杀——毒!”
“保护、护、殿下……!”
木匣中苏尔遗骨活跃而兴奋,但卡尔却因这混乱只言片语所拼凑的信息而震到心惊。有人蓄意攻击了宁静号,所有的皇家近卫都死了……死于投毒,而眼前这名近卫身上的痕迹就是被魔药腐蚀,或许是凶手处理尸体的手段。“……是谁。”
卡尔威严的语气冰冷入髓,“袭击者有什么特征。”
亡灵浑浑噩噩张口:“袍子……纹章,金丝的、天秤。”
是炼金律卫袭击宁静号,谋杀了所有皇家近卫?卡尔错愕地凝视亡灵,僵硬地将目光移向手提的木匣。他似乎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这次护送任务,或许不光是他心思不纯……炼金教会也只是以此为幌子。但现下的局面来不及让卡尔多想,见这名亡灵不能再给自己什么情报,卡尔当即飞快念诵悼词将他送回了灵境。接着他先散出灵能谨慎扫荡一圈,发现他附近只有两股超凡者的气息,都来自生活舱的舱门附近,是值守的皇家近卫。而隔壁并没有感知到,因为爱娜小姐身为影卫,一向擅于收敛气息。这说明炼金律卫暂时还没上来,不然门口的皇家近卫恐怕散逸的就是死亡的气息了。随即卡尔悄悄打开了舱门,发现走廊上值夜的几名佣人都已瘫倒在地,沉沉睡了过去。而几十米外,守门的皇家近卫也没有动静,似乎对身后的异样毫无察觉。卡尔蹙眉,紧了紧手中的木匣和左轮。他们是被强制【入梦】了。这说明炼金律卫就快来了,或许就埋伏在舱门外,他们可能也是隐藏了气息防备他的侦查。卡尔两步并作一步飞快走到隔壁舱门,来不及顾及礼节,直接拧上门把手推了两下,而不到三秒钟,舱门就从内打开,开门的影卫小姐却是满脸凝重与防备。门只打开一臂宽的缝,而屋内的爱娜小姐竟直直伸出手臂,握紧匕首将刀尖对准卡尔的喉咙,寒芒离他的皮肤还不足一寸。“我和卡尔·海勒的切磋,我赢过几次?”
“最初两次,后来你都输了。”
“失礼了,海勒勋爵。”
对答之后,爱娜稍松一口气,卸下防备,把门稍微拉大些,卡尔则立刻侧身进去,而爱娜也随之关上了门。屋内昏暗,没有开灯,但借着窗外洒入的月光和不错的夜视,卡尔看到四柱床的薄纱帷幕之后,维多利亚似乎仍在酣睡,没有因为他进屋的动静而有醒来的预兆。“外面的佣人不久前突然都昏过去了,小主似乎也入了梦魇,唤不醒。”
一向冷静的爱娜也难免有些焦虑,快速且轻声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勋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