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夏末,东省初家庄,正是半上午上日头的时候,村西疆的初乐行家院子里闹得厉害。不少人探头探脑的,一见院子里或站或坐的几个二流子,立刻脑袋一缩,散了。初乐行家的院子不大,东边是个平房,连着屋檐,下边是个简易厨房。一排两间正房,一间大一点儿的是客厅,另一间则是一家人的卧房。院子里的人没注意,这会儿卧房的窗户上趴着个大眼萌娃,朴素的灰褂子都挡不住她那张已初具美人胚子的脸。二流子骂骂咧咧,抓着初乐行要钱,初乐行低头闷不吭声,旁边的妻子姜友英低声啜泣,再旁边一点,是个满脸刻薄相的老妇人,正指着姜友英满口脏话,看着像是随时要动手的样子。初妤敛回视线,看了看自己缩小了许多的手脚,没犹豫直接爬下炕往院子里去。刚出了客厅门,就看见她奶孙香抬手冲着她妈去了,一时间大脑充血的初妤想都没想,小炮弹似的冲向了孙香。可她人小力气更小,才挨着人,就被孙香一巴掌给拍开了。眼前的朗朗晴空被血色浸染,她一阵一阵地发晕,额头上的钝痛来得缓慢极了,直到她妈一声尖叫,她才后知后觉,原来她被孙香给推了。意识才起,她彻底晕了过去,恍惚间似乎听到一句什么“警告!检测到目标宿主生命垂危,开始抢救修复”之类的话。再醒来时,屋子里没人,院子里倒是有两个女人在低声交谈。“友英,你可得想好了,这出大海可不是闹着玩的,东坡那谁前年出大海去了,连个尸首都没回来呢!”
“银铃嫂子,我们也是没法子了,你说乐行他不出大海,我们上哪儿弄钱啊!还钱可以扛着,我们家小鱼儿扛不住呀!”
说着,姜友英又哭起来。很快,两人声音渐低,初妤探头贴着灰蒙蒙的窗玻璃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人了,当即便有些坐不住。所谓的出大海,就是后来的远洋捕捞作业,近一点的,出海一次三五个月,远一些的,直接就要绕过半个地球,隔着时间不等的时差,一两年甚至两三年才能回来一次。这项工作即便是在她死前的2023年也依旧是危机四伏,何况如今的1995年?不能让他去!初妤暗自咬牙,盘算着怎么让她爸妈打消这个念头,然而一夜风平浪静,他们俩谁都没提过这茬,让她几次想开口都吐不出半个字。转天一早,初妤是被她奶孙香的大嗓门吵醒的。老太太六十岁的人了,骂起她爸来中气十足,属实不堪入耳。初妤握了握拳,从客厅的后窗翻了出去。过了快半个小时,初妤回来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院子里孙香的大嗓门:“老娘咋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败家子,除了丢人现眼你还能干啥?”
她撇了撇嘴,给了身后初小强和初小伟一个眼色,俩人对视一眼,吊儿郎当地推门而入。“哟,都在呐!我说文成婶子,你这话不对呀,老三欠的钱不是你和我文成叔前些年买房子的钱吗?要说没出息,那也是我大哥二哥没出息,还不上钱才让老三还的不是?”
初小强手里玩着一把弹簧刀,笑呵呵地说着。初小伟配合着从布袋里拿了一沓钱出来。“强哥,咱大哥也是有钱的,这不就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