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春天不比城里喧闹，这里的春天只有枝叶伸展，并没有百花盛开，感觉总少了一点色彩。

早上的空气格外清新，林思月早早起床，把今天上山需要用到的物品收拾好，带上背包就朝李老师的宿舍走去。

刚走到李老师的门前，倪学新就从里面开门了，思月微笑问好：“早啊！”

他赶紧抓了抓头发，“这么早啊！鸟儿都比不上你。”

思月打量他一下，“看样子昨晚休息得不错，今天带你到山上转转，让你知道什么叫心旷神怡。”

倪学新抱着肚子，可怜兮兮地问：“饿着去怎么能心旷神怡？”

思月扬扬手上保温瓶，“梁老师一早熬了粥。”

李老师帮忙把粥倒了两碗出来，他平时与思月的话也不多，于是说：“林老师，粥你和小倪吃就行了，等会儿你们还要上山，你们多吃点，不用管我了。”

思月马上说：“李老师，粥是梁老师一早起来熬的，我在宿舍吃过了，这些都是梁老师特地给你们准备的，你真的不吃？”

李老师讪讪笑了，这才捧起碗吹一口吸一口，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思月心中了然，看来没猜错，李老师和梁老师有故事。

绕过学校，就开始了上山的路。刚起步，倪学新提议把思月的背包给他，思月不同意，“你自己还背着两大瓶水，你先照顾好自己。”

倪学新不屑：“我好歹一米八、身强力壮、运动达人，你呢？”

思月扑哧一声笑出来，“头脑简单的人才来比身体。”

倪学新只能乖乖闭嘴。

两人并肩走在山路上，山里寂静，倪学新有时学几声鸟叫，有时学几声狗叫。思月说他：“就是不会说人话。”

倪学新又来了几声狼嚎作为回应。

思月笑骂道：“还嚎？小心招来你的同类。”

学新大言不惭回击：“得让孩儿们知道狼王回山了。”

惹得思月转过头偷偷翻白眼。

两人一路走，身上已出汗了。思月指着前方说：“咱们快到赤坑村了，我有几个学生住在这村子里，这是离学校最近的村子，条件与其他村子相比算是好的了。”

倪学新计算一下时间，“要上学最快也要走上四十多分钟山路，碰上刮风下雨时间会更长，如果今天不是自己来到现场，真不敢想象。”

她有感而发：“所以我知道自己的生活多么幸福，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能为孩子们做些什么？”

他打从心底里心疼学生。

思月说：“你为他们已经做了很多，开学的时候他们收到你的文具不知有多高兴，而且你昨天也带来了文具和书籍，这些东西足够代表你的心意了。”

“我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微薄了，能真正帮上忙的不多。”

“别这么说，做善事尽力而为就行，这里的落后环境不是短期内可以改变的，也不是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改变的，需要更多人参与进来，需要政府的政策支持。”

“你说得对，的确是这样，个人力量有限。”

思月认真道：“以前我从没想过我置身这样的环境会怎样，但到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做的，希望孩子们能受到良好的教育，再贪心些，希望他们的生活条件能改善，起码能每顿吃上肉。”

倪学新侧着头，听她说下去。

“他们怎样才能受到好教育和吃上肉？首先得家里有人赚钱，要赚钱，那就得看社会的经济环境和就业机会，归根到底还是看政策的支持。如果当初留在北元小学教书，我肯定不会费脑细胞想这些事情。”

她越说越沉重。

倪学新担心她压力太大，“东桥市的发展日新月异，但西石县却停滞不前，原因有很多，政策只是其中的一个，地理位置、自然环境、劳动力水平等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思月没有说话，这么多因素制约，西石县要改变、进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倪学新岔开话题：“走了那么久，要喝水吗？”

思月摇头，“我还不渴，你喝吧。”

她看了周围的环境，“过了前面那段路，就是黄坳村了。”

“山里的村子多吗？”

倪学新问。

思月想了一下，“不多，过了黄坳村，应该就是乌坂村了。”

“你没去过吗？”

思月答：“我最远只去过黄坳村，来回也用了半天时间。再说，我没事跑那么远干嘛？”

“那也是，山里的景色到处都差不多。”

他把水瓶拿出来，递给思月，“要补充水分。”

“谢谢。”

她接过去喝了两口，倪学新便伸手拿了回去。

“山里真安静，在这里很舒服。”

他继续开导她，“我昨天之前还是愁眉苦脸的，你看，我今天不是眉开眼笑了吗？心境很重要。”

“你想说明什么？”

“你来这里的任务向孩子们传递积极快乐的一面，你考虑的事情这么多，自己也高兴不起来，会影响到孩子们的。”

思月把手掌大的石块踢到一边，“我知道，在孩子们面前我会控制好情绪的。就算跟飞鸣我也不说这个，她不喜欢沉重的话题，我也是在你面前才说说。”

最后一句话正合心意，倪学新暗自高兴，“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尽管跟我说好了，我希望能替你分忧。”

刚好走到岔路，招大娘背着一箩筐野果子转出来，她惊喜能遇上林老师，“林老师，今天怎么上山来了？”

“招大娘，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她看见招大娘打量倪学新，便介绍道：“这是我同学，叫学新，他到西石县看我。学新，这位是招大娘，我学生的家长。”

“多精神的小伙子！”

招大娘从布袋抓起一把野山果递过去，“来，尝一下，走到黄坳村够远的了，解解渴。”

野山果已经递到眼前了不容拒绝，倪学新双手接住，不住道谢：“谢谢，谢谢，不客气了，谢谢。”

招大娘爽朗笑了，“还客气什么，你们慢慢聊。”

她很快走远了。

瞧着手里的野山果，倪学新无从下手，“这些怎么吃？”

“擦擦放嘴里。”

思月拿起一颗，给他做了示范。

倪学新有样学样，在嘴里慢慢咀嚼，“酸酸甜甜，很新鲜健康的味道。”

“野生，绝对天然。不过小心果汁不要流到衣服上，洗不掉的。”

她又把一颗放进嘴里，“这也是开胃果，和盐巴一起蒸，用来下粥，开胃消食。”

“我已经够好胃口了，再吃就成胖子了，倒是你应该多吃。”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上到一个小山头，顿时视野开阔，放眼远处是连绵不断的山峦，山上的树结满了野山果，虽然果子还没熟透，但也是一幅风景。

思月面对着群山来了个深呼吸。

倪学新双手叉腰，“这里真舒服！整天呆在城市里，此时此刻最需要的就是清新的空气了！来吧，任性地呼吸吧！”

他伸开双臂，宛如里约热内卢雄伟的基督像。

思月往旁边避让，“行，都让给你。”

倪学新赶紧招手让她回来：“这山头能容纳一百几十号人，那用得着你让？故意让我欠你的人情对吧？”

“我饿了。”

思月慢悠悠走到树底坐下，把背包里的干粮拿出来，“你吐纳完了就过来吃午餐，否则下山的时候你四肢无力发抖打颤，我可没力气背你下去。”

倪学新喜滋滋地跟过去坐下，“还吐什么纳呀，我是俗人，先要填饱肚子。”

思月哭笑不得 ，这位老同学的性格十年不变，就爱诙谐搞笑。